待看不见许吾浪身影后,路小石突然收敛了笑容,沉声道:“撤!”
老张和路小石之间的默契自然不用多说,一个字便已足够,但对鞠敬神和秦龙他还是简单说明了几句远离危险源的重要性和必要性,然后三人速速清理了现场,用最短时间出了山谷。
路小石走在最前面,闷声不语,一气儿走了两个时辰。
他汲取了白天的教训,不能因为求安全而把自己反陷困境,所以和老张几经查探、反复商量后,仍然下不了决心确定最后的夜宿之地。
直末戌时,山中天色已经暗了,鞠敬神才寻着一地。
此地一面是百丈石壁,壁下正是东西走向的山道。虽然山道仅有两步宽,但山道另一侧却有数十步开阔的草丛,再之后才是树林。
鞠敬神向路小石和老张说道:“如果我们倚石壁而宿,不仅后面无虞,左右也都有可供进退的山道,行动自如。而前方呢,数十步的开阔地,足以将任何危险隔在安全距离之外……”
路小石觉得有理,又看着草儿脸色有些苍白,便同意下来。
鞠敬社和秦龙分头去做相应的警戒,老张则靠着石壁蹲了下去,道:“小石啊,现在咱们该说说那些少了样东西的家伙了。”
草儿莫名脸红了,自己走开了十数步。
其实她到现在都不明白老张他们说的“少了样东西”到底是什么意思,无奈当时路小石扒拉那些蒙面人的动作太过明显,而她又看好瞧见了,所以忍不住就会觉得害羞。
路小石全然没注意草儿脸色由白转红了,只叮嘱了声别走太远,便皱眉说道:“这一路走着我都在想,那些没把儿的家伙到底是来自哪儿?”
老张微微点头,心想知子莫如其父,晋王殿下果然还是了解这个小家伙的,如果换作其他人,在王朝境内受到宦人刺杀,肯定第一反应就会想到王朝皇宫。
但路小石既然这样说,显然说明他不仅仅想到了王朝皇宫,同样也想到了北氐国、西羌国,甚至婆罗多国等等。
“现在的问题是……”
路小石没等老张回答,又提出了一个疑问,道:“最后那个逃走的家伙,到底是不是氐羌人!”
老张微微点头,道:“我也一路想着这事儿,其实只要弄清了那把弯刀是对方本就使用的兵器,还是为了乔装身份而临时换的,这答案就出来了。”
路小石白了一眼,道:“等于没说!”
老张笑眯眯地说道:“说给别人听自然是等于没说,但说给你听,那可就不一样。你想想,换作是你的话,那是你这软刀用起来顺手,还是那把弯刀顺手?”
路小石怔了怔,明白了。
常年惯用的兵器和临时操起的家伙,不仅仅是使用者本人会有不同的感觉,他的对手——特别是直接被危及性命的对手,也会有不同的感觉。
他细细地回味着那把弯刀出现在眼前的感觉,回味着那种死亡的气息,最后笃定道:“应该是那人自己的。”
老张微显诧异。
他一直没有给路小石明说,但在心里已有所判断,京城那些喝茶的家伙一定会对路小石采取些动作。
白天那些蒙面人刚刚现身之时,他几乎就这样肯定了,不想事后路小石却说那些家伙少了样东西,便又让他迷糊了。
不管是贾东风还是李梨亭,都不可能调动宫中宦人,而唯一可以这样做的人只能是皇帝陛下,但谁都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现在听了路小石的话,他可以确定这次刺杀是氐羌人干的,那么又会是北氐国呢,还是西羌国?
老张隐隐觉得,这件事情变得更复杂了,于是想着一定要再劝劝路小石,还是先回京城比较妥当。
不想路小石却突然笑嘻嘻地问道:“老张,你到底是什么境界?”他脚尖挪动几下,凑到老张身边,低声道:“我看你似乎比鞠敬神还利索些,莫非你便是传说中的明神境高手?”
老张怀着劝人回京的心思,于是不再像以前若干年那样避而不答,而是抬起右手,将拇指和食指慢慢靠拢,最后仅留了一条极细的缝,摇头道:“还差这么多。”
路小石瞪眼道:“差这么点点就是明神境了?”
老张笑眯眯地说道:“一线之隔,便是天上地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