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间的事总是很奇妙,那些看似丑陋恶心的东西,往往却是人间美味。
冢菇这东西,外表狰狞恐怖,但一入嘴,却是异常的绵软。那感觉就像是果冻,也不再有腥臭气,轻松的便从口腔滑落下去。最是神奇的,口中留有一种类似花椒带来的酥麻感,对于嗜食川菜的我来说,那是一种令人兴奋的前兆。
曾茜和梅雨君都好奇的看着我,显然我那略带陶醉的表情,让她们疑惑不已。
“这东西的味道实在不好形容,有点像椒香大肉,有点回甘,但没有一点儿烟火气。”我说得轻松写意,可她俩却立刻紧张起来。
曾茜拽过我的左手,开始测试我的脉搏,梅雨君则上上下下在我脸上寻找,好像生怕错过一丝的变化。
可那良好的感觉只持续了不到半分钟,腹部却有一股剧痛传来。我的胃里好像装满了沸油,而那冢菇则像是一个小米椒被丢了进去,整个胃充满了灼烧感,翻江倒海一般。
紧接着,大脑一阵晕眩,房子也似乎开始旋转起来,最要命的是,开始一阵阵的恶心,干呕两下,连嗓子都是火辣辣的,我忍不住在沙发上蜷起身体,冷汗也顺着额头淌了下来。
“排异反应,老常,这是正常情况,坚持几分钟就过去了。”曾茜皱着眉,并不看我,只是继续默默数着脉搏。
“曾姐,反应那么大,不会有什么问题吧?”梅雨君见我的身体已经开始不停的颤抖,一把攥住我的右手,焦虑的望向曾茜。
“应该没事,老常的脉搏在加快,很快冢菇就会开始麻痹神经,他会出现幻觉,之后就不会有痛苦感了。”曾茜话虽这样说,还是不自觉的把手提箱往身边拉了拉。
此时的我已经听不清她们在说些什么,好像她们正慢慢离我远去,声音变得空灵而缥缈,但的确,身体的疼痛和不适瞬间消失。
痛苦之后,是一种奇怪的平静感,如同驻足雪山之巅,如同躺进山间溪水,感觉不到身体的重量,而思维也似乎没有了任何约束,令人愉悦。
同时,我看到屋中的景象开始发生变化,整个屋子忽然变得明亮起来,但又不像是朝阳从窗口洒落,而是整个屋子自己在发光,没有阴影,没有暗角,光线像水一样,把屋子填得慢慢的,但这光线无比的柔媚,令人产生困意。
也许是我的表情忽然变得松弛,梅雨君晃了晃我的胳膊,我转头看去时,她的脸庞也沁在光线里,皮肤变得晶莹剔透,蓬松的发髻边缘笼着一层薄薄的雾霭,连从额头渗出的汗滴,也像钻石般熠熠生辉,令人不自禁的想去触碰。
可我忽然意识到,我的身体完全失去了知觉,手臂无力的垂着,再抬不起来,嘴更是无法张开,吐不出一个字,可奇怪的是,心里毫无紧张感,甚至身体极其享受这个状态。
“脉搏下来了,马上应该出现幻觉,老常现在的身体没有知觉,一般十几分钟就会恢复。。。”曾茜的声音变得更加遥远,我几乎听不到后面她说得到底是什么。
而也是在那一刻,我忽然明白冢菇给我究竟带来了什么。光线的强烈之后,是色彩的艳丽,原本淡紫色的窗帘变得红艳无比,青花的茶杯上,那龙纹几乎变成了天蓝色,连梅雨君胸前别的胸花,应该是淡粉色的珊瑚石,变得像血滴一般,反射着妖艳的光芒。
注意到这细节时,我忽然发现,视力也似乎变得与往日不同。本就有些老花,看东西有点模糊,可现在,如同换了一个世界,一切都变得清晰无比,而且,当我想看一些平时忽略的东西,双眼就如同望远镜一般,可以调整焦距,可以拉近距离。
堂屋的纱门上,一只蜜蜂正缓缓的爬行,它的黄黑条纹的腹部一起一伏,原来,那色彩并不是外壳的颜色,而是表面两种完全不同颜色的绒毛。屋顶的日光灯管上,伏着一只吸饱血的蚊子,鼓胀的腹部被猩红的液体撑成了半透明。而嘴上的长针,不停抖动,敲击着明亮的灯壁。我几乎能够听到那轻微的哒哒声。
可我又为什么听不清曾茜她们的说话声?
可惜在那个时刻,根本无暇思考,因为很快,在我看来,整个房间都开始改变形态。
墙面开始变得扭曲,墙体和墙体之间不再是直角,而是变成了弧面。原本长方形的木格窗变成了椭圆形,连茶几的四角也像是卷了起来,如同花瓣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