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队一听这话,连忙又从身后的纸箱中拽出一瓶泸州老窖,拧开盖,给陆炳林倒上,好奇的魏处长也凑过来,听他讲那一段尘封已久,又少人知晓的往事。
那是九五年的夏天,陆炳林带着十一个物理学家和二十三个学生,来到渺无人迹的塔克拉玛干沙漠。他用了接近两年的时间,磨破嘴皮才从研究所弄出了一笔科研经费,又花了一年时间准备,弄齐了装备,联系好了当地的边防部队,雇佣了几个本地工人和向导,这才开始了他庞大的实验计划。
陆教授的实验目的和实验方法,之前焕生给我详细做过介绍,和陆教授现在讲述的基本一致,唯一有出入的是,是那旗杆上三色旗帜的作用。
根据焕生当时的推测,悬挂三个颜色的旗帜是为了增强视觉的识别性,便于远距离观察。但陆教授的想法远不止于此,他根据很多海市蜃楼的目击报告,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海市蜃楼中的景物似乎缺一种色调,红色。正是红色的缺失,使画面整体都呈现出青灰色调,显得如鬼域般的阴森。
陆教授认为,光线经过被照射物体投射到大气时,红色的光谱被屏蔽掉了,那么被照射物周围的气象条件一定极为特殊,造成了光线的散射。当然还有一种概率极低的可能性,就是被照射物本身出现了异常情况,吸收了红色的光谱。
在沙漠中的旗杆上挂起三种颜色的旗帜,陆教授就是希望通过反复的观察,找到红色光消失的真正原因。
实验计划的制定永远都是轻松的,但在实际操作中却要经历千难万险。建立试验场并没有花费陆教授太多的时间,但找到发生海市蜃楼的地点却足足花掉了陆教授近一年的时间。
陆教授手上有四辆越野车,两辆卡车,他把追蜃人分成了两组,沿着大漠向西搜索。最初他以十公里的为半径,每组搜索自己的范围,搜索完毕后返回试验点。但很快,搜索范围扩大到了一百公里,这时,追蜃人已经不可能当天返回,就在越野车里带上帐篷,在沙漠中过一夜,第二天返回。
到了秋季降临,追蜃人要在野外度过两天、三天,甚至是五天,搜索半径在半年后扩大到了五百公里,这时,必须有卡车满载补给跟在后面,每一次行动都需要一个星期的准备时间。
虽然陆教授他们在实验开始前就做好了大海捞针的准备,但现实的残酷还是让他们措手不及。夏天的酷热,冬夜的严寒,极度干燥下的水分流失,沙尘暴、流沙坑,甚至是传说中的沙漠野狼,追蜃人们都碰上了。
之后他们的补给困难,特别是旗杆周围的水槽,每天蒸发的水量惊人,卡车每天到五十几公里外的小河取水,要来回跑上两趟。而那组电加热设备则靠柴油发电机驱动,隔上个三天还要去百公里外的兵团运送柴油。搜索半径加大后,车辆人员的调配都成了问题,而两百天的搜索没有发现一次旗杆的海市蜃楼影像,这让所有人都非常沮丧,甚至有队员已经开始怀疑陆炳林的理论。
在一年的时间里,大约有十一人因个人原因离开了试验队伍,但真正让陆炳林担忧的是,实验经费所剩无几,即便再节省,估计也坚持不了三个月。
陆炳林讲到这里,一直没有作声的焕生忽然插了一句进来,“炳林,你是把旗杆西面的沙漠划分成五平方公里一个的格子,一个格子一个格子的去检测吗?如果是在内地平原,每一个格子驻守一个人,这样你的人手可以一次验证一百平方公里,但在沙漠里你没法驻留观测者,这样撒网去碰,不就是瞎猫碰死耗子吗?你是否之前已经有了一个海市蜃楼成像的数学模型,在沙漠中的搜索只是一个验证过程?”
(孔子登东山而小鲁,登泰山而小天下,故观于海者难为水,游于圣人之门者难为言。观水有术,必观其澜。日月有明,容光必照焉。流水之为物也,不盈科不行;君子之志于道也,不成章不达。--《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