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到北京时已是华灯初上,小院里积了厚厚的一层雪,打开院门时,树上的积雪扑簌簌的落下来,几天没在家,家里冷得像冰窖一般。我忙着生炉子,取暖烧水,却顾不上吃东西,开始在几大摞的祖谱中搜索有用的信息。
先祖在元初时曾经南迁到湖北荆州住过一段时间,后来搬到了四川安岳,明代初年时才搬回京城,在四川的百余年,三代的先祖记录了大量的四川风物,当然,对叱咤风云的弥勒教也有很多记载。
我的十四世祖常继林,详细记录了元末弥勒教与明教在四川合流,配合明玉珍与元军作战的故事。大夏国建立后,明玉珍在重庆建都,先祖在司徒吴友仁的赏识下,做了个幕僚,和吴友仁一同镇守阆中,那会儿称之为保宁,是大夏国北方的门户。
先祖在吴友仁的幕府,通过大量的往来文书,和为数不多的进京面圣,见证了大夏国从建立到兴旺,从内斗到崩溃的整个过程。
最初的几年,明玉珍主政,政治清明,广施土地,安置流民,促进生产,经济恢复的很快,但弥勒教与明教的道统之争,却是个重大的隐患,明玉珍应是明教中人,但又不愿过于偏袒,希望俩教在教义上能有所融合,但这多少有点一厢情愿,毕竟此时已经不是宗教教义问题,而是政治问题了。
特别是明玉珍病死后,政权内的明教和弥勒教两派公然对立,幼主无法震慑,最终演变为弥勒教为代表的左丞相万胜对明教官员的大肆屠杀,造成大夏国的迅速衰落。吴友仁本是明教中人,干脆在保宁拥兵自立。先祖觉得大夏国主弱臣暴,改不了农民军自相残杀,又鼠目寸光的本质,偷偷从吴友仁的幕府中逃走隐居。
没几年,朱元璋二十万兵马两路进击,那统军的傅友德本是明玉珍手下,也是因道统问题,不得重用,投奔的朱元璋,攻打大夏自是不遗余力。大夏国不到几个月就灰飞烟灭,吴友仁死守保宁两个月,粮尽城破,自己也被俘,斩于南京。这一点上不得不佩服先祖的识人之明。
但仔细看了曾祖的记录,有几个地方引起了我的注意。先祖用一种近乎于流水账的方式,写了这段历史的全过程,但在一些细枝末节的小事上用足了笔墨,但又写的很隐晦,似乎有意隐瞒着什么。
一个是,明玉珍病死后,确实有一支明氏血脉来到了保宁寄于同是明教护法的吴友仁,在吴友仁败亡后,这一支族人改姓方,同样隐居起来。这个记录与方厨子跟老蔡说的身世可以对得上,看来方厨子说自己是皇室宗亲,也并不是夸大。
另一个是,明家这一支改成了什么姓,估计曾祖当时也不清楚,族谱中没有记载,但族谱里却有保宁方家化骨功的记载。说这化骨功是弥勒教的秘传之法,练功者先服下一种很特殊的丹药,再盘腿打坐,导气调息,一段时间后,骨骼便会软化,身体可以自由弯曲变形。过一个时辰,骨骼又会重新变硬,但练功者必须在骨骼变硬前,将身体恢复原状,否则,骨骼变硬后会变为畸形,无法治愈。
这门功夫相传是西域番人为捕捉麝鼠,提取香料,而练成的,说这些人练成化骨功后,可以将身体拉得细长,钻进碗口般大小的鼠洞中,在地下如迷宫般的洞穴中,捉住麝鼠。后来,弥勒教将这门功夫掌握,作为了教中秘术流传。先祖曾在阆中亲眼见过方家传人表演,将身体缩到小腿粗细,拉长到一丈多长,如盘蛇一般,爬进一个陶罐之中。
族谱中还有个有趣的记载,是当年明家那一支族人逃到保宁前,负责的是明玉珍陵墓睿陵以及明教祭坛的建设。最初睿陵选的址就在今天鹅岭的一处半山腰上,但不知为何,工程到了一半,突然停了下来,睿陵搬到了嘉陵江北面的江北城。而鹅岭那个地方则改成修建明教的祭坛,这祭坛到朱元璋攻破重庆城,也没有修好。而这些变化似乎大有原因,但只有明家人自己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