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具尸体的名字叫叶永诚,军人,三十三岁,参加过对越自卫反击战,受伤复员后,分配到红星机械厂当了厂保卫处处长,有爱人,但还没有小孩。我和老曹先去了他家,见了他爱人,一个很年轻的女同志,叫闵红,和叶永诚是一个厂,质保员。令我奇怪的是,提到她丈夫的死,她显得出奇的平静。她告诉我,一个月以前,叶永诚忽然得了一种怪病,忽冷忽热,就像打摆子,送到医院,大夫认为是流感,打了针,吃了点药好了。刚好没几天,耳朵开始留脓血,赶紧又去了医院,这回医生又说是中耳炎,开了点儿药回了家。没一个星期,就开始发高烧,这回打针吃药都没用了,烧不退,只好住院,这一住就是一个多星期。但就在五天前,住院的叶永诚忽然夜里医院跑了出去,医院找不到人,才通知了闵红。
医院的人,厂里的人,前前后后出动了两百多,把方圆五公里范围都找了,两天后才在西山脚下的一条小河里找到了叶永诚的尸体,看上去至少死了一天以上了。医院认为是叶永诚过于疲劳,又发着烧,在河边跌倒,溺水而死的。
听到这里,我不禁插了一句“闵红同志,你一定认为你丈夫不是溺水死的,希望查出丈夫死亡的真相,所以医院不敢火化尸体,在等法医验尸,对不对?”闵红平静地点点头,坐在一旁的曹队一直在作着记录,这时也抬起头,问了句“那你怎么能确定你丈夫不是溺水死的?”
“我就是知道。”闵红在说这句话时,我终于看到她满眼噙着泪水,但这泪水更多是委屈而不是伤痛。“闵红同志,您别激动,我们相信你的话,因为你是最了解你丈夫的,他的病,他的行为都有一些反常的地方,我们来就是想把事情搞清楚,毕竟一个战斗英雄不能就这样不明不白的去了。”我把自己的手帕递给她,又给她倒了杯水,送到她手里。闵红呆呆的看着窗外,似乎在回忆一件遥远的事情,一句话也不说,我们也都不做声,陪着她看着窗外,屋里异常的安静。
过了很久,闵红象下了很大决心一样,叹了口气,又继续讲了起来。闵红和叶永诚的结合,完全是因为叶永诚复员后分配到红星机械厂做了一次老山战斗英雄的报告会。在那个报告会上,叶永诚的事迹,叶永诚的气盖深深打动了闵红,年轻的闵红那个下午,感觉自己爱上了叶永诚,当然,在那个战斗英雄的知名度远远高于明星的年代,对一个情窦初开的女孩而言这也非常正常。也许闵红爱上的只是战斗英雄这四个字。闵红主动给叶永诚写信,表达爱慕之情,于是,不到半年他们就结婚了。
婚后的生活,与闵红的憧憬完全不同。现实生活中的叶永诚与报告会上的叶永诚完全是两个人。生活习惯上的差异也就罢了,关键叶永诚有很多闵红不可理解的行为。婚后不久,闵红发现,丈夫经常夜里自己一个人跑到附近的小山上,蹲上一晚上,第二天一早,兴冲冲的回来,总带来些死刺猬,死黄鼠狼,死蛇甚至是死老鼠,扒皮掏骨,用大锅炖了,当饭吃。但那些动物腥臭难闻,闵红是怎么也吃不下去。
起初,闵红以为丈夫是因为给家里省钱而去猎杀那些小动物来吃,便主动买些猪肉,牛肉回来做给丈夫吃,谁知叶永诚总抱怨她做得菜有股怪味,碰都不碰一下,只吃他自己打回来的东西。闵红还真以为是自己做饭的问题,给邻居家送了些她做的菜,邻居们都夸她的手艺不比饭馆里厨子差,叶永诚知道了这事,两人还吵了一架。不过那一次闵红发现叶永诚脾气暴躁的一面,硬逼着她吃了自己做的鼠肉。从此,叶永诚不再允许她去菜场买肉,除非他打不到东西的时候,闵红才能去买一点肉做菜,可这些委屈闵红也只有自己偷偷抹眼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