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在刑侦大队的会议室里,揉着发麻的手腕,曹队坐在我旁边,依旧喋喋不休的埋怨着,“老常不是我说你,你去黑灯舞会调查好歹通知我一下,我们所有警力都扑出去蹲点,两三天了,今儿听说逮住了,我还挺高兴,回来一看是你,姜队也知道了,正赶过来,不定怎么骂你,你小心点儿吧。”“周桐那姑娘没事吧?”对于主动站在我面前的周桐,我内心里多多少少还是有些歉疚。“一直以为你是个看破红尘的人,想不到老常你的凡心一点儿不小啊?她没事,只是受点惊吓,我们已经让她相信是煤气泄漏让她产生了幻觉,很快就可以出院。”正说着,姜队推门进来了,我和曹刑侦忙站起身,姜队倒没什么表情,拍了拍我肩膀,“二子,委屈你了,是不是有线索了?”我点点头,“大致清楚了,比我预想的麻烦”“坐下慢慢说,小曹,怎么也没倒点水,快去”曹队见姜队平静的样子很是奇怪,乖乖倒水去了。
我从姜队那要了根烟点上,开始慢慢讲我的判断。黑灯舞会案件的核心是鬼引的出现,影壁胡同第一个案子留下的录音带已经证明鬼引的存在,它是以声音的形式引导游魂恶灵来到舞会现场。但麻烦的是,鬼引的传播是通过串带子的方式实现的,串出去多少我们不知道,而最初的来源我们也很难查清楚,更别说抓住做出鬼引的人。还有个大麻烦,案发的地点都在海眼井附近,恐怕不是巧合。姜队沉吟了一下,问道:“你能确认玄门打开了?”我点点头“我今天在灵境胡同遇到的和在地铁里的一样,那金属摩擦声我不会听错。只是,我没想通做出这个鬼引的目的是什么?”
姜队也把烟点上,但眉头却越皱越紧,“二子,有些事你永远不知道为什么,因为最难看透的是人心,所以真是神啊鬼啊的,倒好办了,封玄门看来还得请赵先生,你把出来的这些东西弄回去,有把握吗?”“没问题,姜队放心吧,只是那鬼引怎么办?”“正好借迟大明星的事,痛打一下落水狗,顺便解决掉鬼引。”
接下来几周的晚上我都很忙碌,一共四处海眼井,我需要做好让游魂们回家的路引。当然最惨的人是曹队,他和另外三个刑侦员,每天都要捧着青铜烛台,站在我设定好的位置,更不幸的是不能说话,不能走动,更不能让蜡烛熄灭,同时要忍受铜铃一晚上单调的声音。第一晚时,一身黑袍的赵先生从我身边走过,笑了笑,向我点点头。人世间的事就是如此奇妙,巫祝五姓,几千年来斗得惨烈无比,可有时,我们又必须得合作,合作时还必须亲密无间。合作之后,却没有丝毫的友谊,继续勾心斗角。
我和赵先生所做的工作没有人知道是什么,也没有人问为什么,只是因为这件事情本身就显得不那么真实。相对而言,姜队所做的只能用轰轰烈烈来形容。对于黑灯舞会所造成的道德败坏问题,夜间扰民问题,生活资料严重浪费的问题,相关部门进行了高效的打击行动,一夜之间,北京城大大小小的黑灯舞会的召集者全部被请了进去,所有黑灯舞会的录音带全部收缴,一盘不留。一个月后,我在电视里看到姜队手持火把,点燃了堆起一人多高的磁带摞成的小山,面色坚毅而严峻。报纸上则一致称赞取缔黑灯舞会取得决定性胜利。但没人注意到,这场轰轰烈烈的人民战争之后,不到半年,正式引进的正版邓丽君磁带遍布街头巷尾,而正规营业的交谊舞厅也如雨后春笋般,在四六城儿里冒了出来。
第二年的初夏,我在胡同口意外的碰上了蛤蟆镜,他蹬着辆破二八自行车,肩上扛着个录音机,见了我,一脚撑住车,问了个好,便神神秘秘地告诉我“常爷,您不是喜欢上回我串的那盘儿带子吗?我在家藏着呢,怎么样,给您串一盘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