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研究所的数年经历是雪最不愿意想起的回忆,可恰恰是那各种实验带来的非人痛苦,每时每刻那窒息的压抑感,却意外让雪感到真实,以至于到了现在他还清晰记得在实验室的所有细节。
不足一个小时,雪将自己这近十六年的经历几乎全部道出,其中包括了对自己异能的一些猜测。
讲述中,除去对乞丐老汉逝世以及那场因自己暴走引发的灾难时雪的情绪波动十分剧烈外,余下再讲述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一切苦难折磨这个少年的神色却始终漠然,好似在说其他人的故事。
“我曾经歇斯底里的哀求过那些人,也曾虔诚祈求过所谓神明保佑,我相信爷爷说的话,一切都会慢慢好起来。”雪低着头面无表情,可脸上的那一抹殷红以及颤动的瞳孔却无声诉说着他此刻的痛苦。
“直到我的尊严被踩碎,直到我的所有希望彻底破灭,在被拉入绝望深渊后,在我开始憎恨诅咒这个世界是,是恶魔回应了我的诅咒。”
听完雪最后一句话,医生眸光亦是黯淡无声叹息。
雪背负着常人无法想象的罪孽,却也有着常人无法想象的悲惨遭遇,他比所有人都要渴望力量,可却又是那么的抗拒力量,是那么的胆怯,却又那么的勇敢,是那么的无情可恨,却又那么的善良可爱。
如此矛盾,却比任何人都要真实,而医生对于他的感情却也是极度矛盾复杂,因为那场灾难自己面目全非,三十多万同伴死于非命,可自己却在无意中将那场灾难的始作俑者救下,这是何等的讥讽。
知道真相的医生本该比任何人都要憎恨雪,可在了解少年经历后的他,却又比任何人都要理解同情雪。
“你虽然不是故意的,但你放下的滔天罪孽却是事实!”片刻医生低沉道:“或许所有人都可以咒骂憎恨你,但任何人都没有资格来审判你!”
雪愕然抬头,目光十分惊讶,他不明白同为受害者的医生为何会说出这样的话。
“呵呵…”医生涩声发笑,眸中苦涩似想到了自己的一些过往,摇着头道:“这或许就是天意,我们俩的经历有很多相似的地方,你我都背负着罪孽同时被很多人憎恨诅咒,不同的是我已经踏在了自我救赎的路上,而你却连方向都没有看到。”
“那是不一样的……”
雪刚要说些什么,却被医生再次开口打断,“我现在十分后悔当时救下你,甚至在刚刚想要出手抹杀你,可你的经历却告诉我,已经发生的事情可以恨你,却无法全然怪罪你。”
“你懂我的意思吗?”
雪直摇头神色有些茫然失措,医生起身转身扶手,目光缥缈至远方天际,“很简单,就像是憎恨这个世界的同时,却又说不出它究竟错在哪里一样。”
雪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他没有医生的阅历,虽然觉得这句似乎很有道理,内心深处却不大认同。
“未来或许会有一个让你足够信服的存在来审判你的罪孽,但在那之前你需要背负着一切继续走下去。”
说话间,几株叶片十分大的植物破土而出,它们相互交织自行编制成一个简陋的蓑衣。
医生顺手将其扔到雪的面前,瞥了一眼依旧戒备自己的鬼骨虎,开口道:“昨晚发生了什么你应该猜到来了,我所已没有多余的衣物了,在去到城镇前你就将就着穿吧。”
说罢,便迈步走起,“速度跟上,我们应该快到人类城镇了。”
看着医生缓缓前行的背影,雪愣了许久直至后者出声再次呼喊这才清醒过来,但心中仍是不可置信,上一刻还杀气沸腾要将自己抹杀,这会却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继续赶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