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秋平喊出这句话后,城头的僧侣们瞬间疯了一样地开始敲击木鱼,转动念珠的速度也好似马戏团的杂耍,嘴里的佛教都变了调,开始胡乱地念着,上句不接下句,就顾着声音大。而城内所有的信徒也一个个全部双手合十,念着自己所有知道的佛号,把目光全部汇聚在东城城头,祈求者神佛的原谅——他们已经不求神佛降下天雷去劈雨秋平了。
然而,地面还是剧烈地震动了一下,那声炸响不迟不晚地来了。只见本来还好好的东城城头就好似有一条蛟龙破孔而出一般瞬间爆裂开来,转瞬间就被烟尘吞噬。数不胜数的木鱼、念珠、蒲团飞上了天,一同上天的还有那些披着袈裟的大师们。片刻后,血水飞溅,飞上天的东西和碎石一起下雨般地落了下来,砸入了尘土和烟柱中。
整个石山御坊的信徒在瞬间崩溃了,他们给予了一切厚望的大师们的做法毫无作用,天雷还是降下。他们的信仰崩溃了,在人不如狗的乱世里,饥寒困苦的他们把一切都寄托在那来世的净土。而现在,那个净土看起来不过是本愿寺僧人的谎言,他们编造了谎言骗取了信徒的一切,还很有可能害得他们要下地狱。神佛已经怒了,居然连续两次降下天雷,信徒们都亲眼看到了。这可是只有在传说故事里才有的事情啊……如果本愿寺的僧人们没有撒谎,如果门外的雨秋平才是骗子,那为什么神佛不劈滥用净土真宗名号、忤逆神佛的雨秋平,而要劈石山御坊呢?前些日子稳定民心的借口,现在看起来荒唐的可笑。
有些人哀嚎着跌坐下来不知所措;有些人原地跪下不停地念经磕头乞求佛祖原谅;更多的人漫无目的地乱跑,也不知道要躲到哪里;东城炸裂的烟雾不断吞噬着城内的土地,无数信徒争先恐后地向着西边逃去。自相践踏,死伤无数。
而在混乱的人群里,鸦的细作则伺机而动。
一个刚才坐在靠边位
置的僧侣在爆破里大难不死,正抱着自己的木鱼向着本丸跑去,沿途就被鸦的细作领着的一伙信徒给装上了。鸦的细作也不二话,冲上去就给了他一拳,对着他狂吼道:“为什么神佛还是要劈俺们!你们是不是在骗俺们!为什么佛号没用啊!这些佛号都是假的吗,经书都是你们改的吗?你们这些畜生啊!俺们省吃俭用给你们贡的香火钱啊,你们都拿去逛鲸屋了吗?”
鸦的细作疯狂的举动立刻引燃了周围情绪已经接近崩溃的信徒们的怒火,他们一拥而上,把愤怒发泄给了那个僧侣。类似的暴动在石山御坊内的多处发生,整个石山御坊已经是一片大乱。僧兵甚至被迫开枪,才能制止信徒的暴动。然而,他们所能做的也就是让信徒不要冲击本愿寺僧人罢了。他们失去了对信徒的掌控,城内也已经完全失去了秩序。火拼、斗殴、谋财害命在城内爆发,十万信徒陷入混乱。曾经的圣域石山御坊,此刻却宛如人间地狱一般。
“完了,全完了。”下间赖廉站在本丸的城头,手中的铁炮已经无力地垂下。他刚才领着僧兵奋力维持秩序,却被乱民波及,不得已向那些平日里为了本愿寺可以舍命战斗的信徒开枪。在那一刻,下间赖廉只觉得自己的心死了,一直以来奋斗的目标也瞬间黯淡了。
看着街头那些往日里和睦的信徒,此刻正因为混乱而人人自危、互相攻击。秩序失去后,人的理性也随之沦陷。没有人能保住他们的安全,他们只有彼此结群,向着陌生的人动手。下间赖廉一眼就看出,这些人里面挑头的有不少都是居心叵测的细作,估计就是那支鸦吧。可是他此刻已经无力扭转着局势,这样的混乱也不是人能解决的。
石山御坊已经完了,本愿寺也已经完了。守不住了,织田军只要发动进攻,什么都完了。甚至不用织田军动手,光是石山御坊内的混乱和暴动就足以摧毁本愿寺了。
可是究竟为什么…为什么雨秋平能请出天雷?他真的会奇门遁甲吗?还是说,一切真如雨秋平所说。自己一生信奉的净土真宗教义真的是被改过的,雨秋平真的是明国本山来的使者,是来改正教义的…而石山御坊的抵抗,激怒了神佛。
雨秋平这招真的好生毒辣,居然只用四天就摧毁了坚守十年的石山御坊。
“做什么都无济于事了,法主大人请快走吧。”下间赖廉叹了口气,转身去看——却发现原本就站在自己身后不远处的本愿寺显如已经没了踪影。
“报告大人,不好了,法主大人上街了!”一个僧人急匆匆地跑到了下间赖廉身边。
“你说什么?”下间赖廉闻言大惊失色,看了眼混乱的街道,“快把法主大人带回来,这街上全是乱民,太危险了!胡来!”
他扒着城墙转身望向街道,试图寻找本愿寺显如的身影,却一下怔在了那里。
是啊,这样的混乱不是人能解决的。
但是神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