织田军的局面一片大好之际,竹中重治却是忧心忡忡。二见城的天守阁内,即使到了夜晚还是灯火通明。竹中重治和参谋们正收集分析着海量的资料,试图摸清楚眼下的情况。
“别太勉强了吧。”雨秋平看到日渐消瘦的竹中重治深夜还在工作,忍不住低声劝道,“你的身体吃得消吗?”
“这没什么的。”竹中重治一边咳嗽着一边摇头道,“比起身体,眼下的局势更加令人担忧。”
“你从几天前就一直说有问题…可是实在没有什么可担心的吧。”雨秋平在竹中重治对面拉开椅子坐了下来,“就算大和20000人和我们来场野战,他们也是必败无疑。那些豪族和国人众眼看松永家要完蛋了,倒戈向了我们这边,松永家不更是败局已定?”
“就算因为太顺利了,才会让人怀疑。”竹中重治双眉紧锁,手上捏着一份大和国人、豪族们倒向织田家的情况汇总表,一遍一遍检索着。“殿下,松永家也在这大和经营数十年了。您举得,以松永久秀的手腕,会让这么多豪族未经一战就轻而易举地倒向我们这边吗?难道一点对松永家忠心耿耿的豪族都没有吗?”
“你的意思是…”雨秋平读出了竹中重治的话外之音,“是松永久秀主动授意这些大和国人和豪族向我们臣服的吗?然后再借此策划阴谋诡计?”
“不大可能吧…”雨秋平自己说完这个推测后也是哑然失笑,“一个两个豪族倒是有可能,他怎么可能授意全大和的小豪族诈降?三人尚且不密,何况大和这么多小豪族?这里面只要有一个人向我们泄密,松永久秀不就满盘皆输?这怕是只有三岁幼童才会想出来的计划?”
“不需要如此。”竹中重治显然早就考虑过了,立刻应道,“大和国人自南北朝以来就一直以见风使舵闻名,一旦风向有变,改换门庭也是常态。织田家大军压境之时,局势比较微妙,这些大和国人众想必也处于两难之中。织田家明显势力更强,但是依织田大殿的性子,倒向织田家也未必能保住家族和领地;而松永家虽然弱小,却不会侵夺他们的领土。”
“松永久秀这个时候,只需要授意少数他和他走得最近、关系最密切的国人众倒戈,便可彻底打破局面的平衡。那些犹豫不定的国人众看到这些和松永家最亲近的嫡系都起事了,自然也会跟着行动。风潮一起,就是眼下的情况了。”竹中重治边说边把那张纸放在了桌上,指着倒戈豪族的名单对雨秋平道,“柳生家本来和松永家往来甚密,这次织田军入侵大和,他们未经抵抗就直接起事。类似的例子还有很多,很难相信这里面没有猫腻。”
“这倒是…比较稳妥的计划,至少不需要告诉那么多人。”雨秋平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但还是觉得有些别扭。他在椅子上调整了一下坐姿,再次问道,“可是…他这样图什么呢?这些墙头草倒过去容易倒回来难啊。他让他的亲信带头倒戈,把全大和的国人众都送
来了我们这边。可如果他想让这些大和国人众起事,估计也是办不到的吧。他能指挥得动的就他那些亲信啊,其他的国人众都已经来织田家这边了,就没必要回去和他拼命。”
“未必。”竹中重治完全没有雨秋平这么乐观,“织田家诸将最近的动向,殿下有耳闻吗?”
“我知道,主公授意他们想办法和大和国人制造摩擦,然后找茬没收他们的领土。”雨秋平从北信雄那里得知,织田信长暗中授意他们要故意在大和国挑事。“北殿下故意让自己的人在那些小豪族的领地里放火闹事,恒兴的人还抢了柳生家的辎重队。不过那些小豪族倒是比较克制,现在还没闹出什么事情来。”
“克制反而更令人担忧,积怨是最难消除的。这些事情再加上主公之前对波多野家和松永家人质的处理时间,估计会让这些倒戈过来的小豪族人心惶惶吧。”竹中重治把目光从面前的纸张上移到了沙盘里,“到时候若是有了顶点火星,说不定就会直接引爆。”
“火星很快就会被扑灭了。”雨秋平指了指沙盘上仅有的四座打着松永家旗帜的城池,“松永家一灭,那些国人众能泛起什么浪来?就算他们起事了,织田军也不怕他们。我们本来就是做好了和大和国全体国人决战的准备的。”
“可是现在织田军和大和国人的阵地、部队都已经混杂在一起,在他们熟悉的主场地形里作战,可能会陷入麻烦。”竹中重治说到这里,表情反而微微轻松了一点,“不过红叶军一直和那些投降而来的小豪族保持了距离,真的有变故也可以幸免于难。”
“没错,就靠我们手上这三个备队,即使大和国人和松永久秀全师而来都不必担忧。”雨秋平微笑着用手拍了拍沙盘的框架,“更何况他们不可能全师而来。”
“总之不可轻敌,这些日子还请殿下让忍者们多多留意吧。”竹中重治的眼眸闪烁了一下,“在下总觉得会有变故发生。”
虽然竹中重治反复提醒雨秋平不可轻敌,但雨秋平还是想不出在眼下的局面里,松永久秀还能怎么翻盘?大和位于织田家领地的环绕下,他连援军都看不到一个。雨秋平虽然安排了忍者多加戒备,但是心思已经转到了战后问题的处置上。他计划在榛原城投降后,就北上对松永家的领地发动总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