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会那边闹腾地如火如荼的同时,山高政在雨秋殇抵达后,也不声不响地来到了河内。他和商人们一样,对雨秋平有所提防,不肯前去枫叶山城,而是想把法院设立在若江城内。雨秋平曾以若江城是前线,不能保证安全为由,试图说服山高政把法院设在枫叶山城这样雨秋殇就不用离开家了。这自然被山高政拒绝了。
天野景德从町返回后,立刻着手和山高政进行这个法律体系的交接活动。天野景德把目前领地内所有法律系统内的员工的花名册和科层体系交给了山高政,还对山高政和他的山家家臣团进行指导。天野景德花了三天的时间,向山高政和山家的家臣团介绍了整个法律体系是如何运作的。虽然那些出身名门的家臣对天野景德这样一个土包子很是不感冒,但是山高政却表现得非常重视和认真,他们也只得跟着一起听。
然而,听懂归听懂,真正操作起来又是另一回事了。山高政在雨秋家控制下的几个郡中每个郡都任命了一个自己的亲信家臣作为一个郡的法官。在雨秋家的境内,形成了基层法院-郡法院-山高政的最高法院的三级制度。
虽然基层的法院依旧有条不紊地处理案件,可是那些空降过来的郡法官们在判案上却有些不熟练。在这一套制度下,只有认为基层法院判案不正确的人,才会选择上诉到郡法院。因此,郡法院的法官本来没有多少案件需要处理。可是这些上诉上来的案件,往往都是争议颇大的案子;上诉者,也大多是近畿地区有能力负担诉讼费用的商人。有个郡法官仗着自己出身名门,根本不想和来打官司的低贱商人一般计较,直接按照自己的常识和猜测判案。这可是激怒了不少商人他们国会辛辛苦苦制定法律,就是为了维护自身的权力的。结果这些郡法官居然直接跳过法律,看都不看法典一眼,就下了结论。
于是,愤怒的商人们再次提起上诉,要求最高法院的山高政做出裁决。山高政一向非常看重自己的名声,上任没几天就被属下给弄出这样的丑闻来,气得不清。他在弄清事情原委后,毫不客气地把那个犯事的下属给免职了,从富饶的河内赶回贫瘠的纪伊去当侍大将了。这一下可是把山家其他的家臣给吓坏了,再也不敢凭着自己的性子乱判了。之后一段时间,郡法官的法庭上就会出现奇特的一幕:懵逼的原告和被告面面相觑,坐在正中的法官如饥似渴地翻阅着法典,寻找能够判案的依据。
虽然这件事情称得上是一件丑闻了,但是山高政的应对方式倒是为了他赢得了不少好感,也让初生的法院获得了威信。而之后发生的那起案件,更是让包括雨秋家的武士在内的许多人,对山高政一改之前的排斥。
事情的起因,是国会在立法时酝酿了一个让常磐备的辎重队合法替商人搬运物资的法案。雨秋平本人对这个案件没有太大的排斥,因为商人会给予常磐备相应的报酬。然而,山高政却坚决不同意这个法案的通过,宣布它违宪常磐备是军队,隶属于雨秋家,不可以直接和国会有所瓜葛,这与宪法的原则相悖。
吃了哑巴亏的国会不甘心,今井宗久于是派人私下贿赂山高政,让他通过这一法案。反正他和天野景德不一样,又不是雨秋家的忠犬,没理由这么坚持吧!
然而,出乎国会意料的是,山高政似乎比天野景德的立场更加坚定。他当场把国会派去的使
者怒斥一顿,还高声说着什么“天下的败坏就是因为你们这些目无纲纪的商贾”。随后,他直接把这事给披露了出来,动用起了法院的权力,要调查国会行贿者的违法行为。
今井宗久闻言大惊失色,生怕事情败露把自己给捅了出来,匆忙花重金收买了一个和他的商铺有关系的小商人,让他出去顶包。经过调查后,这个小商人被直接罢免了议员的资格,还因为试图贿赂公职人员而被关进了大牢里。
这一番风波,可是让国会的那些商人们风声鹤唳,立刻老实了许多。他们想不明白,山高政为何会这样古板固执。他们这些精明的商人,无时无刻不进行着利益的计算。在三方制约的情况下,弱小的两方国会、法院本该互帮互助,共同对抗雨秋平。在国会的预想下,山高政如果是个成熟的商人,就会对他们的各种法律大开绿灯,制约雨秋家的权力。
然而,山高政却似乎严格在按照法律和正义行事。他居然真的这么不识时务吗?
他们不知道,山高政就是这样一个不识时务的傻瓜。如果不是这样,雨秋平也不会选择他来当法官了。
转眼间,已经到了永禄十二年(1569)的2月份。天野景德终于忙完了所有的交接工作,赶来向雨秋平汇报了。雨秋平望着今年已经40岁的老部下鬓角的白发和沧桑的面容,忽然有一些愧疚。
“权兵卫,这些日子辛苦你了,可把你给累坏了。”雨秋平叹了口气,示意天野景德坐下来,同时开口低声道:“刚好法院的事情都移交给山殿下了,你也可以先闲下来休息一段时间了。”
然而,天野景德却没有听话地坐下,而是用十分严肃的表情凝视着雨秋平。
“殿下,现在可不是休息的时候。因为殿下的决策,雨秋家已经在悬崖之上,不能有一丝一毫的懈怠。”
“此话怎讲?现在不是一切都搞定了吗?”雨秋平对天野景德的话不以为然。
“卧榻之侧,其容他人安睡。”天野景德对雨秋平的松懈显得十分地不满意,沉声道:“这段时间来连续发生的事情,还没让殿下清醒吗?”
“你是指商人行贿吗?”雨秋平思索了片刻后,有些诧异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