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何惜道:“即便这种力量不足以支撑我击杀那上万虎豹骑,也不够强,但只要能够让我坚定地握住刀,面对诸多铁骑的冲击下不再感到麻木恐惧,更能够及时出现,挡在您的身前,替您承受致命的一击,换取您的性命!如此一来,对我而言,也算是一种成功了。”
白鹤道:“那只是你这么认为,倘若事情真的变成了这样,对我这个师父而言,反倒是一种莫大的失败。”
言及此处,他变得更为感慨,却也是话锋一转:“何惜,就当如你所说,我无需感到抱歉,你也无需感到抱歉,因为当年的事情,直到现在,我都从没有后悔过。这是我自己做出的选择。虽然有那么一瞬间,愧对于我的本心,但那是我想要归隐山林,不沾世俗纷扰的本心。倘若只是从一个长辈对晚辈的关爱,师父对徒弟的保护而言,我做的足够好,也从未愧对这份本心。”
荆何惜苦笑道:”故去的人问心无愧,活着的人却有问心无愧,这究竟是一种恩赐,还是惩罚?”
听到这番话,白鹤的嘴角似乎也跟着泛起苦涩的笑容。
即便现在他的身体已经不属于人的范畴,但他还是拥有人类的情感以及反应。
接着他收回了羽翼,目光幽深地说道:“恩赐也好,惩罚也罢,都不再那么重要了。现在重要的是你一定要修炼出剑心,否则即便是我,也无法帮你破开那道仙凡之门!”
荆何惜颤声道:“难道我的刀真的就不如剑么?”
白鹤道:“并不是你的刀不如剑,也不是世上所有的刀都不如剑,事实上,这两类东西作比较,一时之间是很难分出个胜负高下的。但现在若要破开仙凡之门,只有让你修炼出剑心,否则仅凭你手中之刀,就算你达到了人刀合一的境界,也是无法突破这层封锁的。”
荆何惜道:“可这究竟是为什么?我完全不明白!倘若刀剑对等,那么我的刀意应该也能够跟剑心平等才对,为何只有修炼出剑心,才能够破开仙凡之门?凭我的刀,却无法做到……这算是什么?潜藏在命运最深处的玩笑吗?!”
这既是正常的追问,也是情绪激动的表现。
白鹤并非不能理解荆何惜的心情,但身为人师,他只能尽量平静道:“剑可有心,刀却无心。这是刀剑之间的区别,却不代表境界高低之分。等什么时候你能够明白这个道理,兴许你也就不再拘泥于刀客与剑客的限制。”
“那意味着什么?”虽然仍未改变决定,但荆何惜还是选择在这个时候提出疑虑。
白鹤道:“意味着你不仅能够做到人刀合一或者人剑合一,更有可能达成刀剑合一,心神通明的状态!如此一来,就算你的身体仍是血肉之躯,仙神眼中的凡人,但你的灵魂与心智却跟高高在上的仙神不相伯仲了,这是一种最根本的蜕变!正因如此,旁人只能告诉你怎么入门,而无法真正帮你走到这一步。即便是我,也无法成为这个例外,所以这很考验你的天赋,也很考验你的耐性。”
“考验我的天赋和耐性?我只觉得这像是一种玩笑,甚至可以说是一种折磨,为何会有这样的区别?又为何剑能有心,刀却不能有心?难道刀客注定比剑客更无情吗?”荆何惜对此感到深深的疑惑。
“你已经是一个刀客了,刀客究竟有情还是无情,还需要通过其他人的口中来告诉你吗?”这次白鹤没有选择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
“我的刀再锋利,终究也只能代表个体,怎能代表一个群体?起始的条件都不曾公平,得到的答案又怎能公正?”沉默片刻之后,荆何惜认真回应道。
白鹤笑道:“这约莫是你身上最固执的地方,但也是我最欣赏你的地方。”
荆何惜摇了摇头:“我并不欣赏这样的自己,只是实话实说而已。”
白鹤接着道:“所以现在你是既不想修行剑心,又想在没有剑心的情况下破开那道仙凡之门,对吗?”
若说知子莫若父,知徒大概也莫若师。
瞬息之间,他已然对荆何惜的心态已经方才的言语做出了一个总结,并且相当精准,像是对这个定理的最佳佐证。
荆何惜凝视着白鹤,没有犹豫,而是颔首回应。
他的确想破开那道仙凡之门,同时也的确不想修行剑心。
并非他不信任化作白鹤的师父,而是身为一个刀客,他有很多属于自己的理念与准则。
虽然这些理念并非不可调整或打破,但他之前已经说的很清楚,他可以接受尝试,但不想再接受失败的尝试。
因为他没有多余的时间来耽搁,也没有多余的心境去承受。
比起未知的剑,他更相信自己已经拥有的刀!
这种刀可以在他的手上,也可以在他的心中。
无论如何,只要他能感受到刀的存在,纵使千山暮雪,仍旧形单影只,可他的内心总有一丝光亮,对应刀尖的一点寒芒!
这样的他,会感到孤独。
但孤独,绝不会将他填满。
大概只有在这种状态下,他才能感受到些许安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