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乃江南顾家的…”看着躲入亲兵保护中江南大将,鱼俱罗下马横槊一指道,“将死之人,就不必通名报姓了。”这时他的身后,千余重骑跟几千轻骑,己经把顾子元的中军给断为三节,一时间声势大振,而他的身边,就只有自己的百余亲卫,还有韩世谔的千余飞豹骑。
鱼俱罗的话音刚落,就带领着千余人的骑兵,纷纷挥槊杀向了,那个身形颇为雄壮的江南军主帅。
“狂妄。”顾子元冷面看着带着朝自己杀来的隋人将领,也拔出了自己的长刀,大喊道:“杀了他们,给我把帅旗升起来。”
顾子元长刀一挥,身边的几百多亲兵,带着千余人涌向了鱼俱罗他们,现在虽然江南军左翼已经崩溃,前军和中军一片混乱,只要他把局势稳定下来,他就还能守下来。
“不要管旗,尔等都随我杀那狗头。”鱼俱罗丝毫不管,被那面被江南士兵抢到的帅旗,只是一槊刺翻一个,朝自己扑来的江南士兵,朝不远处的江南军主帅,大声吼道。
“末将遵令!”满脸血污的韩世谔带着人,策马紧紧跟到了他的身边。
“韩将军!你小心。”鱼俱罗说完,在长声而起的嘶鸣声里,他的的战马疯了一样冲向了前方,驮着鱼俱罗如同风一般的,冲向了江南军的主帅。
看着挡住鱼俱罗去路的,几长名江南的乱军,韩世谔带着帐下的飞豹营,紧紧的护住了鱼俱罗那些人的左翼,他们在马上张开了骑弓,只听“次!次!次……”的声音,竟是他们的箭羽大半都射中了,其中几乎有一小半,都是被直接射倒。
“滚开。”鱼俱罗的马槊一扫,将在他面前的十几名江南士兵给击中胸膛,直面那身边只剩下一两百名亲兵护卫的江南军主帅,这时他胯下的马匹哀鸣一声,双膝跪折在地,将鱼俱罗从鞍上摔落了出去,当摔落在地上时,两杆长枪,三柄长刀已是落在了他的身上。
马槊格住两柄刺来的长枪后,鱼俱罗只是护住了头部要害,背上胸前,却是被三柄长刀给砍了个结实,刀刃和唐貎甲的甲叶碰撞间,激起了一串火星。
鱼俱罗只觉得胸口,背后一阵火辣辣的感觉,接着便一手执槊,一手拔刀,将那三名偷袭的持刀士兵给砍翻在地,他们根本没想到这世上居然有如此宝甲,他们使劲全力的一刀,连甲叶都砍不透。
一刀拨开那江南军主帅,照面刺来的马槊,鱼俱罗手中的马槊一松,刺入了那匹黄骠马,顿时血箭飙射了出来,吃痛的黄骠马将背上的主帅给颠了下来。
顾子元喉咙口一凉,他就看到了那双黑漆漆的瞳子,里面的光冷得让人心里心里发怵,刚才一切都只是电光火石间的事情,五人趁乱偷袭,居然就这样给这个隋人将领破了,而自己也沦为了俘虏。
韩世谔的骑兵跟那些亲卫,这才赶了过来,骑着马把他们二人,围成了一个大圈,把他们紧紧的护在里面。
韩世谔一见,带人纷纷大喊道:“江南主帅,己经被俘!降者不杀!”
“降者不杀!……”
这时,四周正在交战的双方士兵都停了下来,韩世谔回头看着,用马槊顶着那江南主帅喉咙的鱼俱罗,脸上也笑了起来,这时,保护鱼俱罗直取江南中军大阵的骑兵,只剩下了八百人不到,近小半的人都死了。
“将军。”浑身浴血的韩世谔,从开战到现在,死在他手里的江南乱军,足足有八十几人。
而看着被生擒的自家主帅,四周剩下的江南士兵们,都是失去了最后的斗志,那面被刚刚立起来的帅旗,又是落在了地上。
“降者不杀。”韩世谔看着那些停下来的江南士兵们,又是大声的喊道。
“别听他的,给我杀光他们。”那顾家的顾子元,还在那拼命地挣扎起来,一边狂吼着,一边想要自杀,他不怕这个生擒自己的隋人将领杀了他,就怕他招降那些普通士兵,即使全军彻底崩溃,四处溃散,也好过被招降。
“啪。”鱼俱罗手中一退一转,原本顶在江南军主帅咽喉上的马槊,移开后拍在了他的脸颊上,顿时将那顾子元的满口牙齿打落下来,一收马槊,鱼俱罗大步走到了那他的身边,让自己的亲卫,像捆猪一样,把这个主帅给绑了起来,又联手将他提到了一匹马上。
“降者不杀。”韩世谔再次看向了那些江南士兵,当他第三次喊话后,有些士兵,己经开始扔下了手里的兵器,默默无声地跪在了地上,中军己经被破阵了,更不说连主帅都被抓了,既然投降可以活命,他们这些人,再打下去又是为了什么。
“给我把那面旗子,用火点了,升上去。”鱼俱罗走到了那面,被扔在地上的江南军顾享帅旗,朝身边的几个亲兵道,这场战争已经结束了,失去中军指挥的江南乱军,离全军崩溃只是迟早的事情。
被点燃的帅旗再次在中军升了起来,升起的火团在战场上异常扎眼,那些看到的江南士兵们,都是一个个愣住了,尤其是河滩前,还在作战的江南顾家的骑兵们,看着那面在风中化为灰烬的帅旗,都是停住了马匹,一脸地惊惶失措,刚才帅旗倒下,他们还没有失去斗志,相信帅旗还会再次升起来,但是现在他们苦苦等待的帅旗却没了,变成了空中黯落的火星。
此时隋军的中军大营的观战台上,看着战局已定的杨素,己经恢复了他的笑意。
只是片刻,那些将领们,也是一个个醒悟过来,溢美之辞不绝如缕地,在观战台上响起,似乎对岸此战胜利之功,全在大帅杨素一人之身。
“此皆将士用命之故,非本帅一人之功。”心情大好的杨素,脸上不着痕迹地说道。
………
残阳如血,战场上的隋军,己经正在打扫战场,将一堆堆的尸体集中在一起,小兵们纷纷割着自己杀掉的敌军首级,以作领赏,而投降的江南叛军,都被集中到了一起,围坐成几百人的一团,低头等候着未知的命运。
韩世谔看到上万名隋军士兵,正在战场上走来走去的巡逻,一面“杨”字大旗下,盔明甲亮的杨素正一脸威严地驻马而立,而鱼俱罗则跟着他的将旗一起,在几百名亲兵护卫的陪伴下,奔向杨素。
韩世谔知道这第一仗算是结束了,粗略扫了一眼战场,叛军伏尸超过三万,余者皆降。
韩世谔带着二十名亲卫骑着马,只觉得一股扑鼻的血腥气,呛得他一皱眉,现在方圆十几里血流成河,到处都是断肢残尸,而不少叛军俘虏,已经被指挥着在河边的地方,挖起一些大坑,还有些俘虏把那些被割了首级去领功的尸体,都装在大车上,一车车地运向这些大坑里埋葬。
不少红着眼睛的饿狗,开始在尸体间来回游荡,而大批的乌鸦也都落在一些尸体上开始啄食,战场上散发出恶臭和死亡的气息,让人闻之欲呕。
韩世谔不想在这个鬼地方多呆,他一拍马臀,直接跑了别处,很快,就奔到了杨素和鱼俱罗等人,驻马交谈的地方。
杨素和鱼俱罗二人,显然心情都很好,隔了老远就能听到他们的大笑声,负责外围警戒的亲卫队长认识韩世谔,于是这个队长,就带着韩世谔,直接到了杨素所在的一个小土坡上。
韩世谔下马上坡,对着杨素跟鱼俱罗二人行了个军礼:“大帅!将军”
杨素微笑着点了点头,说道:“韩将军,你们骑兵这回立下了大功,本帅一定会奏明皇上,为你们请功的。”
那鱼俱罗,也在一边帮着腔:“大帅,今天多亏了韩将军带人,才能把叛军给分割包围啊”
杨素闻言,摆了摆手道:“韩将军可是韩擒虎的独子,能有象韩将军这样的俊杰!真是老韩之幸也,对了,韩将军,贼帅顾子元已经被捉,据其他被俘的叛军将领说,他手下有个狗头军师,足智多谋,此次顾子元的计策,多数出于此人之手,你可见过此人?”
韩世谔闻言,又道:“听大帅这么一说,确实是末将疏忽,放走了此人,末将甘领责罚。”
杨素笑着摆了摆手:“今天我军大胜,韩将军已经做得很出色了,韩将军能跟着鱼俱罗将军,三次穿过江南的军阵,己经是有功无过了!”
韩世谔闻言,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他这才转惊为喜,谢过鱼俱罗身后退后站好。
杨素摆了摆手:“世上不如意者十之八九,今天我军已经大胜,也不能强求事事完美,鱼将军,此战你当记首功,来,我们进中军大营去,摆宴庆功。”
韩世谔回头看了一眼战场,皱了皱眉头,又道:“大帅,末将以为,现在我们最应该做的,恐怕不是进营庆功,而是加紧打扫战场,今天如此大战,死者四五万,伤者也有一两万,又值盛夏,天气火热,处置失当的话,极容易出现大疫,这里离江南的城池太近,一旦出现瘟疫,只怕连我中路大军,也会失去战斗力的。”
杨素的脸色,突然一变:“韩将军,这瘟疫与天气,还有尸体有必然的联系吗?”
韩世谔心中暗叹,越国公杨素虽然用兵如神,学富五车,但毕竟没有后世的知识,对病毒,感染和细菌学一无所知,自己又不可能跟他解释这些。
于是韩世谔哈哈一笑道:“大帅,这也是我以前看凉洲的一本无名古书里提到的,说是古之名将之所以要坑杀俘虏,要迅速掩埋尸体,就是因为尸体会有尸毒,会淌尸水,生尸虫,这些都是疫病之源,夏天尸体更容易腐烂,会加速疫病的传播,千万不可大意啊。”
杨素皱了皱眉头,听韩世谔这样一说,这战场上的尸臭入鼻,让他也觉得有些难受了,现在他所处的位置是个土坡,离此不到一百步的地方就是横七竖八的尸体,地上血水和黑色的尸水流到了一起,腥臭难闻,杨素开口问道:“那依韩将军的意思,现在应该怎么办?”
韩世谔抬头看了一眼天色,这会儿天色已经渐渐地黑了,战场上到处点着火把,而一队队的隋军士兵们正捧着人头,在各自所部的录事参军那里记着军功。
韩世谔眉毛,动了动说道:“大帅,今天晚上只怕要将士们辛苦一点,清点首级的事情可以暂缓,大家先看着俘虏挖坑,把尸体深埋,来不及埋的尸体,一定要集中起来焚烧掉,不能留尸体过夜,不然可能半个月内,这江南几城有可能就会传播起瘟疫来,噢,对了,战场上还要洒石灰消毒。”
杨素点了点头,回头对着传令兵说道:“来人,传我的令,今天暂不记斩首了,尸体上可以割取左耳作为证据,敌军士兵的首级和尸体,一律深埋或者焚烧,另外通知医官,在战场上遍洒石灰,不得有污血残留,明天早晨,不允许在这里出现吃人肉的野狗或者是乌鸦,如果打扫不干净,明天一早军法从事。”
传令兵哪敢怠慢,连忙行了礼退下,须臾,几十名身背小旗的传令兵纷纷骑马,向着战场的各处奔去,一边奔走,一边把杨素的命令高声传达。
杨素笑了笑:“各位,现在我等可以回我军的帅帐议事,刚才韩将军的话提醒了我,我们现在不能松懈,今天也不宜进城庆功,还是先议定了军机,然后追歼逃敌的好,接下来就是兵进顾家的夷凌郡、南郡、河阳郡一带,之后,在去平定高智慧,汪文进和沈法兴这四个家族立得伪帝啦。”
众将齐刷刷地抱拳行礼道:“谨遵大帅军令。”
过了半个时辰后,在杨素大军临时搭建的军营中军帅帐中,二十几位得胜了的将军,个个面露得意之色,分列左右,而此战中居功至伟的韩世谔,也是近了帅帐之中,虽然是忝陪末位,还在右边列里最后一个位置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