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的墨色浪潮渐渐消褪,雨势小了下来。待得半个时辰以后,路边的杂草丛中出现了一块半人高的石碑,上面隐约书有几个字——
郭北县。
天色彻底放晴了。秦骁收起油纸伞,俯身远眺,山下县城的轮廓已隐然在望……
“蜜嘞哎嗨哎———冰糖葫芦嘞!”
“大米小米豇绿豆,白面一勾五碰头的稀饭嘞!”
“刮子篦子……”
一入县城,热闹的气氛便迎面而来。
街面犹如市集,挤满了熙熙攘攘的路人和小贩,买卖声、吆喝声、讨价还价声连成一片;客栈里,小二端着酒菜飞快地穿梭着,还不时传来猜拳声、谈笑声、杯盏碰撞声……
“客官,来投宿呀?”
秦骁迈入一间客栈,门口的掌柜立刻笑脸迎了上来,还招呼店小二来替他拿伞,“正好有上房一间……”
“我不住店。来一壶清茶、几盘小菜,我在这等人。”
说着,秦骁找了一张靠窗的桌子就坐了上去。
客栈掌柜的表情有些失望,然而在接到秦骁抛出的一锭金子后,他立即大喜过望,连忙吩咐店小二好生招待起来。而他自己却背过脸去,悄悄把金子咬了一口,看见浅浅的牙印,顿时乐滋滋地走回到柜台后。
这时候,客栈门外又走进来一个人。
那是一个书生,背着竹木书笈,灰色的深衣被雨水淋得湿漉漉的,还未干透,看上去颇为落魄。他的身材不高不壮,清秀白皙的脸庞,让人看一眼就心生好感。
“客官,来投宿呀?阿根!替客人拿行李……”掌柜的心情正好,笑眯眯地招呼道。
“不不……老板,我是集宝斋来收账的。”
那书生连忙摆手,说着便掏出一本厚厚的账簿来。岂料,客栈掌柜一听这话儿,就收起了笑容,老脸拉得比马还长:“收账?!怎么每一次来收账的人都不同的?”
“上次来收账的被杀了……”
“反正你早晚也会被杀的,干脆就便宜了我。”掌柜打断了书生的解释,摆手说,“别收了,别收了!”
书生好脾气地笑笑,却依旧翻开了账簿,然后脸色就变了——那账簿被雨水淋湿,上面的字儿已经变成了模糊的墨水,根本看不清了。
掌柜的见他脸色有异,忽然一把抢过了账簿,看了一眼就骂道:“这是什么帐啊?乌漆抹黑、乱七八糟的,这也能收账吗!”
书生连忙抢回了账簿,脸上露出一丝尴尬的神色,恳求道:“要是收不到账我就没钱回去了……老板,帮帮忙吧!”
听了他的话儿,客栈掌柜非但没有同情,反而一脸玩味地踱步出来,绕着他走了一圈,说:“既然账簿上没有我的账,那——我就是不欠你的钱了?你想耍赖呀!快滚,信不信我让人轰你出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