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靖也不敢惹他,点点头道:“子远你自去便是,此处由我看着。”
荀续身边四将,时间久了,也慢慢分成两队,张飞与乐进交好,常常一道行动;夏越太过肆无忌惮了,荀续也不放心,便每每把稳重的周靖安排在他的身边,多少能让他收敛一些。
这样一来,在颍阴城中,也渐渐得了名号,被人称作“荀门四侠”,孟平厚重,子远狠戾,文谦果毅,张飞奇节,除了夏越,都颇受人敬重。夏越呢,不敢惹。
荀续也知道坊间传闻,看夏越一脸无所谓,他也不说什么,就由着夏越的性子来。没有一个主公不喜欢身边有一个这样喜欢扮黑脸的狠角色,因为夏越的存在,平白给了荀续许多当好人的机会。
人都是这样,你平常对他们好一些,他们往往不会有太多感触,可一旦有了对比,便是一丝小恩小惠,也能令人铭记许久。张飞对待黔首傲慢,荀续便特别喜欢带着他一同逛街,有了对比,更是令人倍觉与他相交,如沐春风。
荀续的名声越来越好,一半是因为他本身就不太喜欢趾高气扬的公子哥儿做派,另一半也是因为他心机重,喜欢作秀和适当地利用种种手段宣传自己。这是一个崇尚名声的年代,荀续认识的很透彻,当然,对症下药也不是什么难事。
比如现在,就很适合作一作秀。
几个人被带进来的时候,张飞横眉怒目地喝道:“败军之将,还不跪么?你们二人,枉荀君对你们这般推心置腹,刚一上任,便准备反水,还算个人么?”
张飞疾言厉色,将大胡子和沈刚说的羞红满面,说不出话来。
荀续忙伸手拦住张飞道:“三位,坐吧。飞兄,大胡子和沈刚他们是心念旧恩,不因我的厚待而忘记原先白二哥对他们的情谊,这样重情重义的人,值得敬重。”
张飞哼了一声,道:“他们还算重情重义?他们若是重情重义,那荀君你的情义他们都放哪里去了?”
荀续笑道:“时间还算,你我自然看不到。我自认虽然不如白二哥,可是对待二位也不算太差,若是时间久了,二位想必也能看出我的为人的。我这个,好处不多,有耐心应该算一个,我对二位义士有耐心,只希望二位今后对我也多一些耐心,可好?”
大胡子看着他笑语盈盈和颜悦色的样子,更加惭愧起来,跪倒在地道:“荀君,胡子今日当真是服了你了。”
荀续走过去,把他们二人扶起来,又亲自把绳子解开,笑道:“现在想想,你们二人今夜的所作所为,可有什么后悔么?”
大胡子斩钉截铁道:“不后悔,为了二哥,俺做什么都行。”
说罢,把脖子一梗道:“荀君,俺知道,俺这么做对你不住,你要杀要剐,俺都服,没啥好说的了。”
荀续哈哈大笑,拍拍他的肩膀道:“什么要杀要剐,说的我真有这么嗜杀一般。你若是说后悔了,我便不那么敬重你了,你说你不后悔,正是我敬重的地方。给我一点时间吧,你的忠心,我很欣赏。既然白二哥能得你的忠心,我想,未来我努力努力,未必不能得到你的忠诚。”
说着又转过身去,亲自把白二的绳子解开了,对着白二笑道:“白二哥,我猜你一定是一肚子疑问吧?他们两位都不是我的人,你们的计划也算周详,因何这一回却又被我活捉了,是么?”
白二点点头道:“我从未怀疑过他们的忠诚,我只是想不到荀君究竟是如何神通广大,竟能提前预知我的行动,莫非荀君当真能掐会算吗?”
他说起这个来,张飞也觉得奇怪,只是他不好意思问,只能眼巴巴地看着荀续。
荀续哈哈一笑,搂着白二的肩膀道:“此事我却要卖个关子,别人都不能告诉。这样吧,白二哥,未免你重蹈覆辙,附耳过来,我只对你一人说。”
白二将耳朵贴过去,荀续在他的耳边轻轻说了两句,白二便一脸恍然大悟,站直了身子,躬身一礼道:“原来如此,当真是想不到。”
他们正说着呢,乐进走进来,一抱拳道:“外边的几百个山贼看到我们把城门关了,叫嚷着要攻城,被我一顿箭雨射回去了,现在他们已经回西山了。回来的路上,倒是遇上凌公角,光着脚领着人冲过来,我让他的人都回去了,他不放心荀君你,我便将他带过来,正在院外。”
荀续笑道:“公角兄又不是外人,以后若非办公之时,直接进来便是。”
他想了想,向厅上众人告了个罪,匆匆走出去,便走便喊道:“公角兄,既然来了,怎么如此见外?快快快,更深露重,进来进来。”
凌钊赤着上身,只穿了一条睡裤,光着大脚板,礼节却一丝不苟,长身一躬道:“凌钊乃是一介白身,怎敢不得了禀告就进荀君之门?来得急了,失礼失礼。”
荀续便走便把外套脱下来,给他披上,这已经是第二回了,驾轻就熟,拉着他的手笑道:“公角兄啊,你我寻常日子甚少见面,却贵在知心。每一回荀续有难,能够冒难而来的,偌大一个颍阴城中,除了你,还能有谁啊?来来来,随我入堂。”
凌钊却摇摇头道:“荀君,寻常时日,你我都有事情做,自然没有见面的时候。可是城中一旦有事,荀君乃是一城之栋梁,决不能有失,凌钊非是为荀君而来,乃是为了本城黔首而来。既然看到荀君无恙,凌钊这便告辞了。”
他也不等荀续再说什么,长揖到地,拢了拢荀续的外套,转身便走,大步流星,不过转眼便已经消失在黑暗之中。
荀续目送他离开,不由得笑道:“真无双义士也!”
回到厅中,见众人都等着他,荀续又笑道:“今日之事都差不多了,你们就不困么?白二哥,胡子和沈刚既然心不在此,我也不留他们了,等天亮了,城门一开,你们三人便自行离开吧。你带过来的这些人,恕荀续胆子小,不敢还给你了。”
白二沉默了片刻,拱手道:“多谢荀君。”
“哈哈哈哈,你我也算不打不成交,说实在的,我现在都觉得有些后悔。”
“后悔?”白二听得疑惑了。
荀续叹了口气道:“我只是图一时之快,却不曾想到,白二哥原来也是一条好汉子,这般的做法,却是有些辱人了。白二哥,恕荀续年幼,实在是失礼了。”
白二苦笑了一声,摇摇头道:“战场之上,只有敌我,无有其他。荀君不必如此,告辞。”
“来人,送白二哥他们下去休息吧。”荀续目送他们三人离开,摇摇头苦笑一声,回头对欲言又止满脸纠结的张飞道:“莫问。我困死了,先让我睡一会儿,一个月后,你自然就知道了。”
张飞腆着脸嘿嘿笑道:“承若,你就些微透漏一些给我听呗。”
“非君子之道,你知道这些个做什么?你也睡觉去吧!”荀续给了他一个大白眼,头也不回地进了内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