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汉灵帝光和五年,公元182年,暮春三月,江南草长,杂花生树,群莺乱飞。
颍水之畔,三骑人马正在垂柳之间随意踢踏。
正中一人十六七岁的模样,面如冠玉,两道剑眉凛然,双目如电,顾盼之间,自有一番少年英气。
一边乃是一个三十五六的中年汉子,高大威武,马上挂着一柄异乎寻常的环首长刀,此时张弓搭箭,瞄准百步外的柳枝。
另一边是个二十余岁的青年,长得极其漂亮,眉眼如画,头戴银制小冠,身穿素白袍,胯下一匹白马,马上一杆素白的马槊,也同样张弓搭箭,瞄着远处的柳枝。
正中的少年嘻嘻一笑,道:“可都准备好了?”
白袍青年不耐烦道:“速速开始,今日还有事呢!”
“那就——射!”
中年汉子猛地一推弓臂,角弓瞬时拉满,“啪——”地一声弦响,狼牙箭带出一道乌光,问问地射穿百步开外的柳枝。
白袍青年嘿嘿一笑道:“周大兄,承让了!”
他未开弓便先说“承让”已然叫人觉得无礼,可是任谁见了他面上的笑容都生不起气来,周大兄哈哈一笑道:“你能耐你直管射。”
白袍青年大喝一声:“上眼!”
话音未落,一支赤红狼牙箭破风而出,正中周大兄的箭尾,将周大兄那支箭一分为二,当中破开。
“好!子远的弓马当真是出神入化!”远处过来四骑人马,当先一人青衫葛巾难掩如圭如璧的风流气质,远远地抚掌而笑,驱马踏飒行来。
少年眼睛一亮,大喜过望,笑道:“文若,你们可算回来了。”
来人正是荀彧、荀攸、荀悦和荀衍,迎接他们的三人正是荀续和他的好友周靖、小舅子夏越。
荀彧打马过来,笑道:“你这小子,这几年我们甚少回家,家中可被你折腾的够呛。”
荀续哈哈一笑道:“左右不过是一百余甲士,怎么连你都知道了?衢大哥正是漏气。”
荀攸木木的脸上也撑开一丝笑意道:“这一回还真不是衢大哥,这一回是阿棐写信过来诉苦。”
“哎呀,居然出了叛徒,可要好好整顿整顿了。”荀续笑道。
众人大笑。
荀悦过来问道:“二叔可有大好了吗?”
“已然痊愈了。”荀续点点头笑道:“虽说是偶然风寒,不过想来是年纪大了,思念香君成疾。”
荀彧黯然慨叹道:“荀彧不孝啊。”
荀续摆摆手道:“喂喂喂,我说笑呢!再说了,现在你们都辞官回乡,天天在老爷子面前溜达,估摸着用不了几天,老爷子就看着心烦,把你们都轰出去了。”
荀衍笑道:“这一回,恐怕就算赶我们这几年也不出门了。”
他顿了一顿,低声正色道:“我特地走了一趟河北,恐怕太平道真的要不太平了。”
荀攸轻咳了一声道:“回去再说吧。”
拜见过二龙先生荀绲之后,荀续和荀衍留下陪老爷子说了一会儿子话,老头大病了数月,连汉灵帝都惊动了,问了太尉杨赐一句:“荀家的那些小子呢?”
杨赐士族领袖,跟荀氏过从甚密,自然知道众人的消息,回答道:“都辞官回乡,尽孝膝前了。”
汉灵帝嘿然不语,过了好一会儿才道:“荀家确有几分德行。”
杨赐道:“荀氏这几个后辈都素有贤德的名声,东阿县考功连年第一,若这么让他们辞官了,实非社稷福祉。”
汉灵帝瞥了他一眼阴阳怪气道:“我大汉以孝立国,怎可阻他们行孝?”
拂袖而去。
杨赐有点懵。
荀家也无所谓当不当官,老爷子跟众人说了会儿话,便乏了,荀彧和荀衍亲自服侍他睡下,才去到乐山斋,面见家主荀衢。
荀衢丝毫不见老,五年前世三十余的模样,五年后依旧如此,穿着宽衣大氅,在院中舞剑,见到他们二人来了,便看也不看,将手中宝剑往远处的树上一扔,“啪——”地一声,正中柳树。
荀彧笑道:“衢大哥剑法愈加精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