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续一拍手,笑道:“不愧是公达!一语中的!能不能做成铁案,直接关系到唐珍与张让是否会焦头烂额,我荀氏一门帮也好,不帮也罢,都是举足轻重的。”
荀攸摇摇头道:“你——你真是太过了。”
荀续冷笑道:“我又不是什么圣人神仙,步步生白莲。你荀公达敢提议不要这士林清名去结交巫婆神汉,我荀续便不能计谋巧算满腹黑水么?”
荀攸怔怔的看了眼前这个十岁的小叔,猛然间想起了自己八九岁的时候,因为荀衢醉酒,误伤了他的耳朵,他进出玩耍之间特意多出一个心眼来,不让别人发现自己耳朵上的伤口,最后特意寻了一个机会被荀衢看到,换来了荀衢异样的关注。
五十步笑百步,两个都是心机婊,同一座山上的狐狸,你跟我说什么聊斋?
荀攸忽然笑了。
荀续拧着眉毛疑惑道:“喂喂喂,你别笑得这么诡异好吗?你笑什么?”
荀攸摇摇头道:“没什么,我只是突然想明白了一件事。”
“什么事?”
“我们果真都是荀卿的后代。”
荀续也笑了。
儒门四圣,有颜回有曾参有孟轲,却偏偏没有儒家学说集大成者荀子,什么原因?
因为荀子从根子上就不是纯粹的儒家学者。
荀子身兼百家之长,他是儒家学者不假,但是同时他又是道家、法家、墨家、名家甚至阴阳家的大师,你看他的几个弟子就知道了,韩非子、李斯战国末期继孙膑庞涓、苏秦张仪自后又一对相爱相杀的典范,俩个都是法家的大人物;陈嚣,没听过?“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听说过吧,就是他,道家;公孙尼子,儒家八派当中的“漆雕儒学”的代表人物,不爱做官爱当大侠,可是偏偏荀子又是儒家八派中“孙氏之儒”的领袖,有点乱;浮丘伯,这个还好,正儿八经的儒家,喜欢《诗经》;张苍,西汉初年当过丞相活了一百多岁的老妖怪,这是一个——科学家,对,你没有看错,他真的是一个科学家。
悲剧的荀子,成材的徒弟其实不算少数,可是真的能够继承他的衣钵的,却一个没有,全长成歪脖子树了。
当然,荀子本身也没多么挺拔,他是参天大树不假,但是属于孤木成林的大榕树,枝桠百出,恐怕他自己都说不明白他算什么家。
真要说,他算帝王学家,跟后世意大利的那位马基雅维利的帝王学说有着异曲同工之处。
这种学问,太赤裸裸了,荀子比马基雅维利聪明,他给自家的学说披上了一层光鲜亮丽的外衣,就是儒家学说,温良恭俭让仁义,其实都是为了包装荀子自己的那点东西——礼。
这个礼可不是礼貌的礼,而是一种秩序,一种社会规范,有道德,更有法律和其他的一些必要手段!
荀攸也好,荀彧也好,都十分精通这些其他必要手段,而眼前这个十岁小子荀续,出乎荀攸所料地在这么小的年纪就已经跟他们一样,成体系地掌握了这些手段,他已经算是合格的荀氏帝王学的传人了。
这是荀攸以往从来没有想到过的。
天才!
荀续抬头看了看天色,笑道:“好了,现在我可以承认,魏白动手了。”
算算时间,正好是唐珍的退伍离开颍川郡,取道尚阳道的时候,而尚阳道的两边,别的没有,密林可不少。
荀攸点点头道:“此事到此为止,后续便交由我吧,我自会寻衢大哥解说的,你莫要插手了。”
荀续笑着感谢,荀攸算是帮了他大忙了。
荀衢才是最难过的一关,太正直了,对于这些阴谋诡计他素来十分痛恨,荀攸这全然是在替他收拾残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