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一出身便是整个家的累赘,欠债累累。
没有自己,父母的鬓角没有那么早的斑白。
没有自己,年长的姐姐也不至于没有嫁妆而迟迟的没有出嫁。
没有自己,大哥无需常年累月的劳苦作业,只为给自己购置每一日续命的丹丸。
所有的亲戚朋友,都陆陆续续的和自己的家断绝了关系。
因为自己。
而他只能够躺在床上,病痛的折磨让他几乎连床都下不了,他唯一能做的便是感受着身体的逐渐老去。
最后,终有一天。
日渐腐臭的身体,越来越接近死亡的悲哀,而他什么都做不了。
不仅仅是这一世,而是百世,千世,万世。
自己重复着命运,被诅咒,无法由自己掌控的命运。
他让这个家庭变得悲剧,他应该是愧疚无比的,这一切胜过肉体的疼痛折磨,只要他放弃,那么这个家庭便不再悲剧。
韩林看到那双巨大的眼睛如约而至。
眼神里出现了一丝细微的变化,声音轻叹:“你是否有罪?”
他倔强的说道:“我没错。”
一如既往。
洗心三问,声声问心,而问心无愧。
血肉在血池之中不断的生死反复,无人可救。
灵魂在世间游荡孤寂,无人可闻。
身驱在病榻之上渐渐腐朽,无力作为。
世间最邪恶的惩罚,也不过如此了吧。
那双眼睛,不停的注视着一切。
重复的轮回,似乎没有尽头。
他不断的问。
是否有罪,是否有罪,是否有罪?
韩林一次次的回答着,那道或许威严,或许怜悯,或许狡黠的声音。
没有错,没有错,没有错。
终于。
病榻上的韩林想到了反抗。
万千年的等待终于是迎来了希望。
窗外,一只羽灵华美的的的大鹏鸟从天际飞越着。
他无力的扭着头,倔强的让母亲将自己推到了室外。
在大鹏鸟飞至到自己脑袋上空的时候,忽然是掉下了一颗不知道那里衔来的种子。
不差分毫,恰好是掉落在了韩林的嘴里。
韩林将其吐在院中。
骤然,那颗种子忽然开始生根发芽,发芽,吐蕊。
瞬间成长。
弥留之际,刹那芳华。
这一世,他有了一点点的不同。
因为改变,所以改变。
天际之上的眼睛忽然裂开,空间大变,无法往复。
游历人间的魂。
看到了一个笑脸,那是一个盲人,他看不到任何人。
但是他却很喜欢笑,他对每一个人都笑,对每一朵花朵都笑,对每一块石头都笑,对空气笑,对海水笑。
对自己笑。
他对着韩林在笑。
万千年的孤寂,皆因这一笑,而在也不孤独。
两眼再裂开,世界无法往复。
血池之中的韩林的血肉之上,开出了一朵花。
那朵花以韩林的血灌,肉注。
每一次折磨,他都能够开出一朵娇艳的花。
韩林的一双新的眼睛,一双心的眼睛,对视着那对注视许久的眼睛,轻声的说道:“钟殿主,我没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