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老颔首,语气颇为生硬。
马旬听其语气,心中暗道:有戏。
于是,他挺起头转向秋燕,在后者始料未及下反咬一口:“就是这丫头,一大早风尘仆仆,还在院子里吵吵囔囔,简直把药阁当成了菜市场!”
秋燕闻言,气得浑身哆嗦,“血口喷人!明明是你……”
话没说完,马旬抢断她,“是我什么,我就不应该放你进来。”
秋燕气愤不过,“你无耻。”
马旬火上浇油,“你才无齿。”
……
“住嘴!孰是孰非,老夫自有公断。还容不得尔等在此大吵大闹。瞧你们这副模样,无规无矩,成何体统!是想通通关禁闭吗?”药老拂袖呵斥,不怒自威。
底下噤若寒蝉。
马旬尽量低着头,不敢再出声。
“奴婢……”
秋燕一脸委屈地僵在原地,还想辩解些什么,但在药老的威严的目光注视下,只得将口中要说的话默默地收回去。此时,她内心的屈辱与怒意暗暗交织,深藏于底,不敢表露。
见无人再冒头,药老语气稍缓道:“念你们初犯,老夫也不深究。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男仆通通杖责二十仗,女仆杖责十仗。”
“立刻执行,不得有误。”
药老冲院子周围喊道,雷厉风行。
不久,一众执法弟子鱼贯而入,人手持着一根粗大的木杖和一把长木椅子,清一色的服饰内俱是面无表情。
“动手。”
执法弟子闻风而动,押着几人开始仗刑。
……
片刻后,哀鸿遍野声响起,呈现出一幅画面。
画面中,马旬咬牙切齿地看着秋燕,后者一无所觉;年长的仆役的脸上挂满了苦笑,此时他大概在想:早知道这样,打死我也不静观其变;其他人如霜打的茄子,有气无力。而相比男仆,秋燕则暗暗咬紧牙关,一声不吭。
仗责完毕,药老喊停,然后道:“今天只是给你们一个教训,希望不要有下回。尔等听清楚了吗?”
最后一句话,药老明显加重语气。故而一说出口,几人忙迭头称是。
见此,药老兴致索然:“既然这样,那就散了吧!”
几人如蒙大赦,低着头、蹒跚着脚步离去。然后,执法弟子如潮水般退出,只留下秋燕一人跪在原地。
见秋燕没走,药老微微皱眉,问道:“你怎么还不走?”
秋燕身子微微一抖,哭着回应:“奴婢是来替我家夫人求药的,不想阴差阳错惊扰了大人,还望大人见谅。”
接着伏地一拜,恳求道:“求大人可怜可怜我家夫人,奴婢感激不尽。”
药老扶起秋燕,又问道:“你家夫人是谁?何脉何房的?”
秋燕如实回答:“我家夫人是东郭一脉之女李芸。”
“李芸?”
药老听到李芸二字,原本一成不变的脸色终于有了变化。他依稀记得十八年前那个惊才艳艳的少女,整个凌家为之倾倒。他当时作为一名新晋长老,志得意满,偏偏在收她为徒上栽了个跟头,事后更是沦为一场笑话。但听说十三年前,她修为尽废,并带回了一个婴儿,从此在凌家人眼里如过街老鼠。时光荏苒,如今十八年过去了,她已落得这般境地?实叫人唏嘘不已。
“你家夫人现在如何?”药老忍不住问道。
“我家夫人因少爷昏迷之事思虑过度,以致卧床不起。奴婢想求一株云心草,治我家夫人的心疾。”这时,秋燕止住哭啼,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药老,继续说道:“奴婢知道这个要求有点过分,但家里实在没有什么积蓄了。因此,只能来药阁试试运气。”
“云心草?”药老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呵呵一笑:“你确定是云心草,而不是街边的大白菜。”无怪乎他这种表情,要知道云心草乃救死扶伤之良药,外面千金难求!也只有凌家这种势力才有收藏。除了嫡系人员和长老,一般人是没资格享用的。
“求大人赐药,奴婢做牛做马也会报答您的大恩大德。”秋燕噗的一声跪倒,向药老连连磕头。
“唉。”
药老叹道:“恕老夫无能为力。”
虽然他有这个权利,但谁没个生老病死。
秋燕重重地往地上磕头,声音凄咽哀婉:“大人!”
药老视若无睹,不得不开始赶人,“你走吧,这里没有你要的。”
秋燕不由露出绝望的神情,她仰望着苍天,目光渐渐透露出一股决然:“对不起,夫人。奴婢无能,无颜再见你。”然后,伸出一只手狠狠击向天灵盖。
这一切,发生在瞬间。
药老眼睁睁地看着秋燕的手掌击向她自己的天灵盖,不由大惊失色,一句话破口而出:“你何至于此!”
但为时已晚,秋燕已心存死志,眼看要香消玉殒。
就在这个关头,一道白色身影衣袂飘飘,蓦然出现在秋燕身前。同时,素手露出一截皓腕,稳稳抓住秋燕的手。
“你觉得这么做,就能让你家夫人安心吗?”
清脆的声音云淡风轻,不带一丝烟火气息。落在秋燕耳畔,不啻于天籁之音。
秋燕睁开眼,只见一双清澈如水的眸子正看着她,她目光一呆,下意识抽回自己的手,然后低着头,声音变得有些哽咽:“奴婢从小无父无母,是夫人待我如己出。如今夫人有难,我却无能为力!我还不如死了。”
“死了就能一了百了吗?”清丽女子捧起秋燕的小脸,认真道:“活着才是最重要的,你不是要一株云心草吗,姐姐给你。”
“你说真的?”秋燕不敢置信。
“真的。”
秋燕破涕而笑,绽放出一抹干净的笑容,瞬间令天地为之失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