缪颍川听完韩尽忠拐弯抹角的话中有话,本想出言教训一下这个刚刚收下的二弟子,但转念一想,还是压下了怒气,平和的说道:“无妨,既然为师决定收下你,还嘱托你如此大任,我自然不会让你白白送死,你且去木屋屋顶之上,上面还有一样东西是我要交付与你的。”
韩尽忠听完兴冲冲的跑出屋子,爬上屋顶,本以为能拿到什么绝世神兵或者武林秘籍,但光是晃晃悠悠的木屋顶和呼啸而过的狂风就已经够他喝一壶的了,完全打消了韩尽忠刚才的兴奋劲儿。
他只能求救一般的向地下两个盯着他看的人喊:“师父,要不您老人家送佛送到西,亲自上来取东西吧,我什么也看不见啊!”
吴乐听见韩尽忠的呼救,赶忙上前喊了一句:“师弟你等着,我这就上来帮你。”
缪颍川却一把拦下正欲登上屋顶的吴乐,他朝韩尽忠大声吼道:“屋顶靠近悬崖一侧,上面有一本被铁钉钉死的残书古本,你将它取下来便可。”
山风呼啸而过,随时都能把韩尽忠吹到万丈深渊底下,吴乐在一旁焦急的问道:“师父,何不让我上去助他一把?”
缪颍川嘴角扬起一个鬼魅的弧度,他向吴乐小声说道:“这可是韩尽忠他二哥给他安排的考验,并不是我硬要白白地送他去送死。”
吴乐听完,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明白师父的意思,只能缩回要去帮助自己师弟的手脚,站在师父身边焦急的看着屋顶上的韩尽忠。
韩尽忠往前摸了两小步,抬眼一看就是黑黢黢、深不见底的悬崖,他尽力强忍住发抖的四肢,抽出一只右手,向自己身体的四周划着半圆。
终于在屁股的右后方,韩尽忠摸到一块凸起的铁钉帽,他使了使劲儿,没能将钉子拔出来,于是韩尽忠只能求助似的朝屋子下面喊道:“师父,我拔不出来!您赶紧来帮我一把吧。”
韩尽忠的语气之中已经尽显疲累和惊恐了,他趴在屋顶上一动也不敢动,生怕一个不小心就摔下悬崖去。
缪颍川听到韩尽忠的呼喊不为所动,只是厉声对身边的吴乐说道:“吴乐听令,若是韩尽忠取不下屋顶上的古本,你就给我弄断木屋的房梁。”
吴乐一脸惊诧的看向自己的师父,没来得及反问,就又被缪颍川用手压了下去,示意他不要言语。
房顶上的韩尽忠听到缪颍川欲将自己投身于悬崖之下的惊骇言论之后,心里不知道痛骂了缪颍川这个不长眼的偏心老东西多少遍。
为何吴乐就能高枕无忧的直接接受缪颍川耗费毕生功力所凝炼的混元珠,自己却只能在这悬崖峭壁之上做这火中取栗之事。
而且谁能知道被钉在屋顶上的这本破书能给韩尽忠带来什么样的收益呢?
打小就不做亏本买卖的韩尽忠此时脑子中生出无限的悔恨来。
没办法,也只能再使使劲儿,看能不能一鼓作气的将钉子拔出来。
可那钉子嵌进木头里至少有三寸深,毫无武学根基的韩尽忠想要轻松将其拔出,恐怕是天方夜谭。
想要往后爬?这个该死的徒弟,他韩尽忠反悔不当了?就凭缪颍川那个死老头刚刚那么一句让韩尽忠心都凉透半截的话,骑虎难下的他怕是根本没有退路可选。
又气又急的韩尽忠,在摇晃不止的屋顶之上逐渐失去了力量,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四肢不再听他使唤,慢慢软了下去。
只听得屋下缓缓传来缪颍川慢悠悠的声音:“唉,看来老朽我是所托非人啊,这么点困难你都经受不住,还谈什么满世界去寻你那个命苦的大哥。唉,还是趁早死了这条心吧。”
缪颍川这种轻蔑之语,如今是根本伤不得已经瘫软如烂泥的韩尽忠分毫,于是缪颍川只能换一个角度继续挑衅趴在屋顶上的韩尽忠。
“说到底也是造化弄人,你说你一介匹夫,怎能堪大任?老话说得好,相由心生,你看你这满脸烂疮,注定了这辈子是成不了什么大事的。”
一向信奉“我命由我不由天”这种豪横道理的韩尽忠,在这一刻怒从心中起,他大喝一声:“难道就因为老子长得丑,就要遭这种罪吗?去他娘的!!!”
韩尽忠从屋顶上唰的一下站了起来,原本颤抖的身体,抖得更加厉害了,只是现在他是气愤的抖,而不是害怕的抖。
韩尽忠看了看脚边那颗显眼的黑色钉帽,那钉子深深的扎在木屋之内,初月的丁点白月光洒在它的钉帽上面,那钉帽竟然还散发出阵阵寒气。
韩尽忠一怒之下,抬起一脚,狠狠的踩踏在那钉帽之上,嘴里还大声骂道:“去你娘的!”
这一脚下去,本就摇晃的树屋瞬间倒塌,韩尽忠的身体也随之跌落下去。
身下就是万丈深渊。
韩尽忠只看得见眼前那颗导致自己即将迈入鬼门关的黑铁钉,以及铁钉上扎着的那一本古书。
他不想死的不明不白,只想在临死以前看看自己究竟为什么而死。
一瞬之间,韩尽忠手里紧紧抓着铁钉的钉帽。
那本古书被风吹落,散开。
上面只有两个大字。
“你配。”
闭上双眼的韩尽忠怎么也想不到自己潦草的一生,竟要结束在这么两个看不懂的文字上,他嘴角微微扬起,笑着准备跌落悬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