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陀山上,银杉林里,一个巨大的石球生出了两根触角,触角上提溜着两个青年,一个相貌堂堂,另一个却满脸尽是腐烂的痕迹,两个人看上去均是浑身泥泞,没有人样。
石球上还反绑的一个白须耄耋的老人,老人看似受制于铁球,实则千斤重的铁球完全在他的掌控之下。
奇怪的三人行一步步迈向银杉林的深处,在三人身边满是虫鸣鸟叫,郁郁葱葱的茂密树林充满了生机。
树林间偶有一束阳光不偏不倚的射到吴乐的眼睛里,刺得他睁不开眼,等到终于能避开强光看个通透时,吴乐发现自己已经身在凤陀山一侧的悬崖边,面前是一座由虬松盘踞而成的木屋,木屋内部完全悬空在悬崖之上,看上去风雨飘摇,并不像是人住的地方。
每一棵构成木屋的虬松都是自然生长的,没有任何刀剑削整过的痕迹。
林林总总的虬松仿佛通灵一般弯折拱卫,形成了眼前极为工整的木屋。
只是这木屋横生在悬崖峭壁之上,让人看着都觉得有些不踏实,更别提走进木屋去了。
有些怕高的吴乐站在原地不敢朝木屋里挪步,而身负重石的缪颍川却习以为常的催动石球滚动,进到了木屋内,韩尽忠跟着走了进去,在临迈进木屋的时候,他重重地朝地上踏了一脚,试探了一下木屋的承重。
缪颍川没有回头,不屑的说:“哼,你二哥当年进我木屋之时可没有如你这般胆小,似老朽身后千斤石球压在木屋之上,木屋尚能安如泰山,你一个弱不禁风的黄口小儿怎么能成为这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棵稻草啊?”
韩尽忠满脸堆笑:“缪老太公教训的是,不知我二哥何时拜访过老太公?又在何时离去啊?”
“你那个自称‘百目先生’的二哥去年就到老朽这儿了,今年春夏之交时辞别了老朽,说要继续去寻访名山大川与市井百态,以此来开智阔胸,哼,依老朽看啊,不饿死在半道上就已经算便宜他的了。”
和当年从肤施郡出发时所说的一样,韩百韬的目的依旧是走遍中原大地,看遍世间万物。
当时尚且年幼的韩尽忠还清晰的记得,二哥走的那天穿的很随便,行囊也不多,连读书人常常背在身后的竹笈也没带,仅是挎上了一个干瘪的行李袋,除此之外就没有别的了。
当时父亲韩庆还硬生生的往二哥怀里塞了一个钱袋子,鼓鼓囊囊的,看上去应该有个十几两碎银子,但是二哥始终笑着拒绝,说自己这一趟是为了学,不是为了得,说完就头也不回的走了。
在这个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的光景里,韩百韬放下了千百年来所有读书人所不愿意放下的脸面,褪去了华服,舍弃了书本,毅然决然的走上了穷游的道路。
单单就这份勇气而言,韩百韬就与那些一辈子窝在家里足不出户,每天看书看得头昏脑涨只为考取一个功名泛泛之辈拉开了差距,也就注定了韩百韬这一生的卓尔不凡。
除去因为父亲偏心对两位哥哥造成的偏见,韩尽忠其实打心眼里还是十分敬佩两位兄长的,毕竟在文武方面,两位兄长都各自在擅长的领域走到了世人的前端,甚至是巅峰。
尤其是二哥韩百韬,其穷游神州大地的壮举在江湖里被人们交口称赞,只是在学仕圈中,韩百韬这种与传统读书人大相径庭的行为被人讥讽为跳梁小丑,只是为了博取眼球罢了。
韩尽忠继续问道:“老太公刚刚提到我兄长自称‘百目先生’,这还是我这个做弟弟的第一次听到,请问老太公是否知道兄长这个字号是从何而来啊?”
此话一出,缪颍川顿时怒目横生,眼里多了几分吃人不吐骨头的杀气:“我呸,什么百目先生,老朽只怨当时没有生啖其肉!”
韩尽忠噤若寒蝉,他知道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难道二哥已经在什么方面得罪了缪颍川?那为何缪颍川之前还能出手相救并以礼相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