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乔菲
天擦黑的时候,我离开那家宾馆,坐公共汽车回学校。腰有点疼,我把腿蜷起来,下巴垫在膝盖上。车子沿滨海路行驶,看得见模糊的海岸线。海风吹进来,带来小小细沙,我心里低低地重复一个人的名字,程家阳,程家阳。
程家阳
菲穿好衣服,准备离开的时候,我干了一件愚蠢的事情。我并没有别的企图,像她说的那样,我知道她需要钱,就从钱夹里拿了三千元钱给她。
她看看那一叠钞票,又看看我:“我拿到钱了。”
我说:“不,这,我。”实际上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这是为了后来那一次?”她问。
我点头,点了头又摇头。
“算了,买一赠一吧。”
“不要那样讲。”我说,知道她终究不会收这钱了,但我有一件事情很想让她知道,“跟你在一起,我非常愉快。”
“我也是。”她拉开门。
“如果有什么困难,请来找我。”我说。
“再见。”
然后她离开了。我转身看,偌大的房间,被我们玩耍得混乱不堪,被褥凌乱,浴衣靠枕散落一地,浸在打翻的红酒里,颜色鲜艳的草莓和芒果被压得稀烂,汁液顺着浅蓝色的桌布一点点滴下来。
我眼前浮现菲的一双猫眼,她坐在我身上时倔强的激情。我们刚刚是何等的忘我。
而此时,我一转身,便开始思念。
窗外是模糊的海岸线,海风吹来,带来小小细沙,我心里低低地重复一个人的名字,菲,菲。
第二天上班,我精神抖擞地工作,将联合国难民署一份公函翻译出来后拿到主任办公室,请他过目,谁知又被派来新的任务:三天之后与石油总公司领导出访加拿大,为期三天。出访目的是探讨两国在海上采油方面的合作可能,我捧着一叠相关信息回来,迎面碰上办公室的内勤马大姐。
“家阳,你今天气色不错啊。”
“是吗?昨天是睡得挺好。”
四十多岁的女人对人的私生活所流露出来的微妙迹象有着不可打消的热情和敏感,她看着我,诡异地笑起来。我看着她,竟也莫名其妙地笑起来。生活直到现在都拘谨而透明的我,因为怀揣了一个秘密而心满意足。
刚进了办公室,放下材料,我就接到一个电话。
打电话的是高中时候的一个同学小超。这厮高中毕业就没有继续念书,自己弄了一个不大不小的旅行社,挺善经营的,据他自己说是赚了不少。
我们其实联系不多,这个家伙急三火四地打电话给我,隐约有种无事不登三宝殿的味道。
“大翻译啊,我昨天找了你一下午啊。”
“好不容易放假,手机关了。”
“忙吗?”
“还行。过两天出访。你有事啊?”
“啊?”他听说我要出访,声音就更着急了,“那怎么办啊?我还真有点急事。我好不容易到手一个法国的大旅行团,要在国内停留半个月,你能给我找个素质过硬的法文翻译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