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景泽是知道她的小鸟胃的，也就没怎么在意。以前一起吃饭，点餐的时候恨不得吃下整本菜单，真等饭菜上桌却吃不了几口。
饭后，裴景主动开口说要送她回家，引来陆川和叶慈毫不掩饰的探究目光。范桃戈这次没敢吭声，乖乖跟着这人走了。
元旦刚过，帝都的室外气温低得吓人，范桃戈坐上车后还在不自觉地打冷战，裴景泽没看她，直接打开了副驾驶的加热功能。
没有人开口说话，车子穿过热闹的东三环，驶入她之前去过的裴家方向。
“我，我不过去了，你靠边停下。”范桃戈小声开口，语气不是很有底气。
裴景泽瞥了她一眼，没什么表情，依言把车子停在辅路拐弯处的停车区域。
范桃戈无意识地抠着指甲，还是不敢看人，其实是只要和这人对视，她就担心接下来的话可能说不出口。
伸手打开车载音乐，默认曲目都是些年月的抒情乐。所以你看，裴老师这人其实挺念旧的，曲子一听就是多年，电影一拍就是很久。
只是，不知道他会不会，爱一个人，也可以很久。
“我想和你谈谈。”
“嗯，我听着呢。”
即使今天范桃戈不主动找他谈，他也会来找这女人，沟通是必须的。
“裴景泽，我很想你……”
男人终于舍得把目光移到她的身上，眼神在她淡妆掩饰不住的憔悴倦容上停顿了几秒，还是依着本心回答——
“是吗？我没有感受到。”
嘴里仿佛含了室外的冰渣子，语气冷得吓人。
曾经黏在自己身后的小尾巴忽然跟他撂挑子不干了，裴景泽习惯了自己的姑娘永远有不懈的精气神，永远保持着旺盛的生命力，她此刻身上释放出的沮丧让他莫名烦躁。
有那么一瞬甚至有些自责。
范桃戈被他这冷漠的口气刺激了，见面之前预想的冷静自持好好说分手一下子都抛到了脑后。一想到以后这男人都会用这么冷漠的口吻和她说话就受不了。
扎得心口疼，自己就先把自己心疼坏了。
终于肯转过头偷瞄这个一整晚都不敢看的男人，视线从明显的下颚线慢慢上移，最后只是停在微抿的嘴角就不敢再动。
她伸出手，伸过去悄悄勾住男人的衣角，没得到任何反馈，又小幅度地拽了拽。
裴景泽连个眼神都没给她，范小幺儿这模样他见过太多太多次了。
小时候做错事，心虚地找他认错；
长大后提要求，傲娇地找他撒娇。
就是不肯好好开口说出来，总以为他会包容她的所有无理取闹。
脑海中闪回了无数个类似的画面，裴景泽终是在心底无声叹气，转头低下眉眼看她——
“这次不行。”
范桃戈手上的动作顿住，拇指和食指微微卷起，离开了这人的衣角，就在收回去的过程中又停住了。
这次她直接解开安全带，动作轻盈又敏捷地翻身，转瞬之间，人已经坐在了男人的腿上。
范小幺儿，你别怕，真要作起来连自己都害怕！
明明上一秒还这样给自己打气的，可对上裴景泽那双冷冰冰的眼，范桃戈又瞬间丢盔弃甲，怂了。
苦着张脸欲哭无泪地和裴景泽委屈上了：“你别这样，我害怕。”
裴景泽冷哼一声：“你还会害怕？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的疯批。”
明明冷着一张脸，手还是下意识地扶住了女人的腰，车内空间狭窄，两个人之间弥漫着旁人无法插足的亲昵。
范桃戈不怕他骂，就怕他不理自己，闻言倒是没再顶嘴，僵硬的背脊不自觉地松懈了下来，缓缓靠在了男人的怀里。
没推开她就好。
不用再看这人冷冰冰的脸，范桃戈就慢慢卸下了心里的紧绷，搂着男人的脖子，慢慢组织着语言——
“裴老师，我之后的两年会很忙很忙，会忙到没有时间来陪你。“
“以前呀，我可能太不懂事了。只想着只要是自己喜欢的，就要努力握在手里。从来没考虑过你真正要什么。”
“我现在很矛盾，明明知道分开对你我都好，可就是舍不得放手。”
……
裴景泽没有出声打断，只是静静地听着他的姑娘断断续续地述说着她所谓的苦恼与不舍。在她看不到的地方，原本冰冷的双眼在慢慢回暖。
范桃戈说，她知道当断不断反受其乱，继续这么拖下去只会消耗他们之间的感情。
她说与其等时间把感情消磨殆尽，还不如在最炽烈的时候提前说分手，这样裴老师就会只记得她的好。
还说她知道他不是见异思迁禁不住诱惑的人，可咱岁数毕竟不小了，她不能这么自私一直耽误他。如果两年后他还单身，那她就再来继续追他。
说完就自己否定了，自言自语地说着那时候她一准儿求婚，将来给咱老裴家生一窝小崽子……
后来就不知怎么畅想到数十年后两人含饴弄孙的晚年美好生活上去了。
裴景泽对她画大饼说的内容没怎么上心，他家姑娘特别擅长拿嘴哄人，只是被那其中的“岁数不小”默默扎到了。
可不是吗，他和她差了十岁。
十年前他正意气风发，对婚姻甚至长久的两性关系都嗤之以鼻。
现在连拍戏都挺混，觉得什么都没意思。
他看过的风景，她正在经历。
裴景泽径自哂笑，笑自己过得随意又荒唐，从未曾像他的姑娘认真规划过两人的未来；笑自己自以为洒脱可以轻易说放手，殊不知这女人能一句话就让自己红了眼眶。
分手？美得你！
范桃戈小嘴叭叭地把自己感动够呛，根本不知道裴老师早就走远了。
想到某种可能，她忽然抬头，语气急切：“你，你能答应我这两年不随便找新人吗？”
她可是知道裴老师年轻时候玩挺开的，分手后的空窗期也不长。最近两年是修身养性了，可她寻思着万一在她这儿开了荤又百无禁忌了可咋整？
想到这里就把自己气够呛，可再一想，如果要求这男人给她保证了，那她说分手又有个屁用？
占着茅坑不拉屎吗？呸！她家裴老师才不是茅坑。
不等裴景泽回答，就径自摇了摇头：“算了……你如果遇到合适的就谈吧……就是，就是能不能暂时不要公开呀？”
“我会可难受，可难受了。”
说完还真掉了金豆子，一想到他把另一个女人宠在手心里的画面，范桃戈觉得自己可能真受不了。
裴景泽真的被她这一出一出的戏码给整无奈了，心说我寻思大概率你这个分手是不太成功的。
不想和她在这儿继续掰扯所谓的分手，只能配合自家姑娘的演出——
“好，我答应你。”
石头落地，范桃戈作了一晚上的幺蛾子，终于听到了裴景泽给出的肯定答案，只觉得心里顿时空落落的，又舍不得脸面说后悔，沉默片刻才特别矜持地要求裴老师辛苦送她回家。
嗯，都分手了，就不能一起睡觉了。
裴景泽心里装着事，也没理会她的故作矜持，真就把人送回了家。
下车后，范桃戈三步一回头，眼巴巴地瞅着裴景泽，只觉得这人多看一眼少一眼，可踟躇了。
裴景泽却是一个掉头毫不留恋地把车开走了，根本不给她上演现实版偶像剧的机会。
边开车边拨通了熟悉的号码，语气里透着冷意——
“我想，我们有必要好好聊聊。”
电话彼端的江凯心说，我等你这通电话很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