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让,那他?”
走廊外,时夏走得极快。
迟让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转角,眸色微沉。
他回头,黑眸扫过被人捂着嘴的时昭,冷冷勾唇:“时夏叫他哥了吗。”
话罢,齐飞愣了一下。
“懂了。”
-
外面的雨已经停了,南河北街上所有店面都亮起了招牌。
路面的积水倒映着霓虹,身旁不断有人经过,时夏一路疾驰,浑然不顾脚下溅起的污水沾到自己的裤腿。
一直到街后巷,人流减少,巷子里每十米才有一盏路灯,昏暗的环境与正街的热闹分明就是两个世界。
有骑着共享单车的路人经过,铃铛声不断提醒着避让。
前方的时夏恍若未闻,迟让加快脚步,攥着时夏的手臂往身边一带——
视线急速反转,脚边的水凼里,月亮被车轮碾碎,然后缓缓聚合。
——铃铛声逐渐远去,迟让才说:“看着点。”
被他攥着的手臂冰凉似铁,时夏深呼吸一口气,闻到的全都是迟让身上的味道。
她挣开他的手,低着头,情绪明显不高,“知道了。”
她转身继续前进,迟让跟上去与她并肩。
“吓到了?”迟让问。
时夏摇头:“没有。”
“那你为什么不高兴。”
时夏脚步一顿。
迟让跟着停下。
她侧过脸,抬起下巴。
迟让看着她。
“时昭会死吗。”时夏问。
“齐飞有分寸。”迟让答。
灯光太暗,暗到迟让分辨不清她此时的神情是哭还是笑。
他只看见她眼睛里很亮,像倒映着星星,在闪闪发光。
可天空黯淡,连同她眼里的光芒也有些晦暗。
时夏说:“如果我说,我希望他去死,你会不会觉得我很冷血。”
是的。
她希望时昭去死。
在那个包间里,看着时昭跪在地上的可怜模样,看着他向自己求饶,看着他被迟让吓得发抖,她承认那个时候他看起来是很可怜,但他可怜的模样竟让时夏心里有一丝爽快。
这一切都是他自己造成的,不是吗?
如果他不赌、不欠钱,不惹怒他们这些大老板,他也不会变成这样,更不会要向她这个他一直看不起的妹妹求情。
想起那些被他逼到角落的时刻,时夏内心的阴霾比现在的夜色还要深沉。
她看着迟让,琥珀色的眼眸里没有柔软,只有冷漠与冰凉。
她一字字说:“他活该。”
后巷冷清,路灯相隔之处的阴晦里,迟让安静地与时夏对视。
半晌。
迟让笑了一下。
他伸出手,将时夏耳边散落的发丝勾在指间,挽到耳后。
指节淡淡的温凉划过她的耳廓,有点痒,但时夏没躲。
“瞧,这才是你。”
拨开人前温软的外衣,只在他面前露出最内里的晦暗。
即使没有温度,但这是时夏最真实的模样。
比起昨天的慌乱失措,迟让觉得她现在的样子美极了。
冷静、淡定,去掉伪装,她像一块坚硬的玉石,触手冰凉,只有他看得见她的滑腻与美丽。
这就是迟让今天带她来的目的。
“认清自己吧时夏,你根本不是脆弱的人,不是吗。只要有反抗的机会,时昭那种人怎么伤得了你。”迟让的手迟迟没有从她耳边收回。
他定定看她,桀骜的眉眼仍挂着痞痞的坏笑,“我很乐意成为你的机会。”
时夏胸腔一震。
眼前迟让的黑眸像两道见不到底的漩涡,正吸引着她不断下坠。
直到第二个路人经过,电动车前的大灯从迟让眼中一晃而过,时夏陡然惊醒,推开他转身跑向巷尾。
这一次,迟让没有追上去。
……
回到家。
没有开灯的房间里格外安静。
时夏呆坐在写字台前,脑子里不断循环播放着迟让刚才那句话:
‘我很乐意成为你的机会。’
……
他们认识至今不到半年,但对彼此的了解程度却似乎远超时间的范围。
他很清楚时夏不像表面上看起来温柔无害,她也很清楚迟让不管不顾的行事作风。
对时夏来说,迟让就像一面镜子。
他精准地反映出了她的内心。
他桀骜、轻狂,有时甚至嚣张得不留情面,但他活得恣意又潇洒。没有顾忌,无须隐瞒,他就是他自己。
可时夏不一样。
她伪装自己的内心,包装出另一个完美的人设。
实际上,在遇见迟让之前,她一直做的很好,不会累,也不觉得疲倦,更不会像今天这样,展露出如此阴晦的真心。
但好像和迟让认识的时间越久,她就越会向原本的自己靠近。
她暂时还不能确定这是好是坏,她只知道迟让似乎是故意这样做的。
不知道出于什么目的,但她今晚确实在他脸上看到了期望达成的愉悦。
到底为什么呢。
忽的,手机震了一下。
微信上迟让发来信息:
明天帮我请假
没有标点符号,是他一惯的发言风格。
时夏皱了下眉头,不假思索地拒绝:你自己请
手机安静了半晌,时夏以为他不会再回复了,熄灭屏幕的下一秒,他发来一条语音:
“那我跟班主任说是你让我去找她的咯。”
慵懒的语调,低沉的嗓音,听不出威胁的威胁,成功让时夏怒了起来。
“王八蛋!”
……
楼道的阴暗处,时夏的声音突兀传来,脆生生的怒气,清晰分明。
迟让听完,侧身倚着墙壁,轻声笑。
“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