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心内室,盒盖和绸带整齐地叠好摆在绣桌,打开的盒中静静躺着一只纯白的羊毫,在熠熠生光的烛火下泛着晶莹的光泽。
阮芙嘴角微扬,上半身前倾,双手撑着下颌,一动不动地盯着。
春桃端着食盘跨进门槛,见此情景,打趣道:“六姑娘,奴婢出门前你在看,回来后你还在看,笔都快给你看秃噜了。”
阮芙转过头,想还口,暂且没想出能反驳的话,又羞又气:“春桃!”
春桃笑了笑:“好了,六姑娘迟些再看,先用晚膳吧,先前在马车才吃了几块点心,怕是不够的。”
阮芙小心地把盒子收起,藏到内室箱奁内,然后净手坐上圆桌,“姨娘今晚怎么没来?”
“听说大房屋里缺人,就把柳姨娘借过去了。”
“我记得,大伯父不是去送文康堂哥去书院吗?大房里还有什么事?”
春桃边用筷子给阮芙布菜,边道:“姑娘你忘了呀,马上就是乞巧节的赏花会,听说大夫人花了许多人情,请来的都是些身世不俗、高贵显要的公子哥,凝翠园里早就布置起来,柳姨娘从前在宫里呆过,是以被拉去教导婢女宫中礼数,以备不时之需。”
“哦。”
阮芙听过便罢,伸手拉扯她的袖子,“春桃,你也坐,我吃不下这么多,倒了着实不好。”
换做平常,春桃定然会说句主仆有别,不肯乱了礼数,然此刻她并没想推脱,反而爽快地答应,安心坐在阮芙身旁陪着用起膳食来。
晚饭后洗漱完,阮芙喜滋滋地又准备拿出谢辞送她的笔端看,真不能怪她这般高兴,这还是她六岁之后,收到的第一份礼。
“六姑娘,睡下了么?”
门外响起陌生的丫鬟问询,阮芙匆忙将笔压在枕头下,春桃停下收拾木杅的手,“还没,是谁啊?”
“我是荷香,婉柔姑娘要我来传话,快开门让我进来。”
春桃听出她语气中的傲气,轻哼了句别过身,见阮芙冲她点了点头,才满心不乐意地走到外室把门上木栓取了下来。
林婉柔是侯爷嫡女,也是这次赏花会的主角,这么多年,侯府里不管是嫡女还是庶女,都不屑与阮芙多作交谈,这次忽然来找,让阮芙心底着实挺讶异。
春桃身后跟着荷香,二人身量相差无几,只是荷香穿的好,长得结实,她看到阮芙便仰起头行礼,形容很是神气。
“荷香,你到底有何事来找我们六姑娘。”
荷香并不想在这静悄悄的湖心多留,将来意直说:“是这样,二姑娘想请六姑娘一道参加初七的赏花会,特让我来通告一声。”
春桃惊讶:“嗯?要我们六姑娘去?”
“是啊。”
“我不能去。”阮芙面露难色,“二伯父不许我随意出入湖心,尤其不许我见生人,要是去了,回来又得受罚。”
“六姑娘放心,既然喊得你,我们二姑娘当然是与几位老爷说过的,难得我们姑娘邀请,你这样推拒,我回去可不好交代。”
春桃觉得这件事太奇怪,警惕道:“你就先说赏花会上要做的事,我们听听。”
春桃心里一下子想到阮芙会跳舞,大房无端套近乎定然有阴谋,若是她们把阮芙叫过去是要差遣羞辱,那还不如不去。
“呵。春桃你是哪种意思,六姑娘到底是侯府的小姐,大庭广众之下我们还能待薄她不成,出了事传出去丢的是谁的脸。”荷香不客气道:“春桃,你说话太没分寸,我若是回去与二姑娘说道说道,怕是你半年的份例都没了。”
阮芙忙将春桃牵在身后,温软出声:“荷香,春桃她不是那个意思,我知道婉柔姐姐待我好的,可我不会赏花,我去能做什么呢?”
“还不是前些日子,我们姑娘听说你有婚约,想到你终归是会嫁人的,当时颇舍不得,就想接下来的日子多和你聚聚。”荷香看着她迟迟不肯同意,又说:“柳姨娘这两日为了这个赏花会忙里忙外,片刻不得闲,二姑娘担忧怕她累坏了身子,正犹豫要不要找人帮她”
阮芙闻言看了荷香一眼,轻声道:“好,我晓得了,我会去的。”
“那就对了!”
荷香办完事,心情轻松,靠近笑了声:“其实二姑娘是真的替你贴心打算,知道你不识字,连飞花令的诗词都替你备下了,别到时候说我没传话。”
阮芙没听懂:“飞花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