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应声,视线躲开面前盈盈挠人的一双眼睛。
可惜应棉朵在他这里从来不知道什么是知难而退的,她笑眯眯的把小屁股又往他那边挪了挪,一张小脸跟着他视线走,“嗯嗯嗯?是不是是不是?”
晏停:“…………”
他把头完全转到他这侧的车窗,不去看她,却反而冷不丁和她从自己肩侧探出来的半张脸撞个正着。
车窗玻璃上,应棉朵一双眼睛笑得弯成月牙儿。
“哈哈哈——被我逮到了吧!”
晏停这下也看到了。
虽然弧度很小,但他确实是在笑。
她没有看错。
司机帮他们把东西送到楼上就走了。
食盒保温效果很好,虽然过去将近四个小时,东西打开都还是热乎乎的。
应棉朵虽然刚在车上给晏停说要让他吃多一点,但其实谨记着爸爸的话,知道许久不进食时,不宜吃太多东西。
她给自己和他各盛了一小碗海鲜粥,没有把爷爷给烧好的菜全盛出来,只盛了两三个好消化的放到两人中间。
随后一边跟他碎碎叨叨说着自己这三天在家里都做了什么,一边陪着他慢慢吃着已经算是消夜的晚餐。
虽然应棉朵说的这些一大部分晏停都在她发给自己的微信里看到过了,可还是耐心听着,不厌不烦。
饭后,应棉朵用耳温枪给晏停量了次体温。
确实比刚刚回来时高了一点点。
可能因为爸爸给她提前叮嘱过,应棉朵倒是没有太担心,只是催促他快去泡澡。
“浴缸里水温刚刚好,你赶快去泡一下,我一会儿帮你把药拿出来,你喝了再睡,”她打了个哈欠,泪眼婆娑地看他,“看你睡了我再走。”
晏停原本打算收拾碗筷的手因为她最后这一句话,顿了下。
每到这几天,应棉朵因为担心他其实也不可能休息好。今天…
啊不对,现在已经是昨天了。
从昨天晚上在楼下看见他后的一连串情绪交叠,这会儿完全放松下来,说实在的,应棉朵身体已经到极限了。刚在车上晏停搂着她睡得还算香,可她怕打扰到他,愣是连眼都没敢合一下。
此时完全是凭着意志在支撑。
应棉朵看晏停半天没动作只是盯着自己看,拿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怎么了?你一直盯着我看做什么?”
晏停没说话,收回目光继续收碗筷,可动作很快被应棉朵制止住。
她压着他的手,“你快去洗澡啦,这个我来就好。”
晏停又抬头看了她一眼,倒是没再有什么动作,站起身往卧室走了。
应棉朵听着屋里水声响起来,满意地弯着眼睛…又打了个哈欠。
等把餐厅收拾妥当,应棉朵端着水杯,拿着爸爸给他配好的药进来卧室,浴室的水声已经停了,但里头安安静静地没什么动静。
应棉朵把东西放到床头柜,目光在桌上原本的药盒里停了一瞬,这才走到浴室那轻敲了敲门,叫了声“停停”。
里头的人安静了一瞬,轻“嗯”了声。
“你是在泡澡吗?”
“嗯。”
“我把药给你准备好了,你一会儿出来吃。”
“嗯。”
“水凉了要记得上来喔,不然就又要着凉了。”她像是哄小孩子一样,操不完的心。
“…嗯。”
应棉朵张嘴,本来想说一句“那你泡吧,我在外面等你出来”,可话到嘴边,感觉好像有点…很奇怪,所以硬是给咽回了肚子里。
摸摸鼻子,去落地窗前的沙发那等他。
应棉朵百无聊赖地靠在沙发上刷手机,看了几篇自己专业的文章,哈欠是打得越来越多,最后泪眼婆娑的连手机上的字也看不清楚,甚至手机都快拿不稳了。
她看了眼时间,想着刚刚停停进去是什么时候来着?脑袋有点儿迟钝,想不起来了。
“停停?”她冲着浴室喊了声,声音难掩困意。
浴室里好一会儿才传来一声“嗯”。
“你还没好吗?”她蔫蔫地问。
浴室里。
早穿戴整齐的晏停手搭在门把手上,“…嗯。”
外头应棉朵把手机扔到一旁,趴到沙发背上看向窗外夜景,试图让自己可以清醒一点。
可谁知外头已经模糊成一圈一圈的光点反而加催了她脑袋里的睡意。
意识完全抽离大脑的前一秒,她还在跟他说:药给你放在床头了你记得吃,水好像凉了,你记得换杯热水,不然凉水喝药对胃不好。
晏停从浴室悄无声息地出来,走到趴在沙发背上睡着的应棉朵身边时,就听睡梦里的女孩子咿咿唔唔的在说着什么。
虽然一个字都听不清楚,但不妨碍他心底好像有什么东西悄悄的流过。
温温热热地,像被云朵包裹住的、带着柑橘香味的棉花糖。
晏停蹲跪在沙发前,轻轻把应棉朵滑落到脸颊上的一绺头发理到耳后,静静看着酣睡中的她。
半晌,这才倾身弯腰过去,动作极轻地将她打横抱起来,轻轻放到床上。
将被子给她掖好。
晏停去厨房重新倒了杯热水,喝药。
又去隔壁储物柜里拿了床备用被子。
窗外一晚上的雨将夜空刷洗的清亮,让天空看着越发的辽阔。
远处墨蓝色的天幕上挂着几十颗星星,闪烁着细碎光芒。
沙发虽软,仍不及几步远外的大床舒服。
可晏停还是睡了有史以来最好的一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