猪肉铺子也得去乡下收猪来,石桂要的多,行情又稳,他是隔着两天前就去收了猪的,这会儿说不要肉了,哪里退得掉。
秋娘脸上也有了难色,又怪着自家:“我早想着了,早就该同你说了,偏偏丢过脑去就忘了。”这样热的天,猪肉是放不住的,端阳节龙船下水,码头上的节庆总有三日,沉在井水里也存不住三天,石桂还一气儿定了这许多。
石桂看秋娘真的难住了,便问她:“娘原来卖馄饨,可看见有些什么肉点心卖了?”街面上炸这个的不多,到底费油,没有节庆也卖不出这许多去,一锅的油可不就废了,可端阳节庆又不一样,推着车子走一圈,多少份都能卖得掉。
秋娘这下想起来了:“就是你跟你弟弟爱吃的那个,酥炸小肉丸子,这许多猪肉,也只有这个法子了。”
开一个油锅,把肉都切了拌了,一勺子一个下锅去炸,又方便又快,石桂买的那些猪肉,都给炸了,就算卖不掉,还能回锅做酱肉丸子。
秋娘一连出了两个主意,脸上笑意都更盛了,石桂当着她的面松一口气:“这下可好了,这些肉也不算砸在手里了。”
下午两个往饭铺去,便把秋娘的主意说了,王娘子张三娘两个自然只有赞的,连绿萼都笑:“干娘到底是出过摊的。”
秋娘满面都是红晕,她叫俞婆子欺压惯了,有别个作主,自己是不肯开口的,可能出出主意,还是好主意,心里自然高兴。
石桂看了越发觉得这法子有效,一个个顺从的都是自己没当家作主拿过主意的,真的有钱有能为了,哪里还能任人磨搓。
秋娘这会儿才作了一回主,等把屋子张罗好了,再管着饭铺的生意,说一是一说二是二的时候,哪一个还能在她跟前把她踩到泥地里去。
石桂深吸一口气,就怕时间来不及,吕先的书传得广,石头爹就是再慢,也该来了,最好是能再晚些,到秋娘心里的主意正了,母女俩再谈这事儿。
经得这一遭,才知道原来那些都是她白担心的,秋娘绿萼两个点子是不如她多,可没了她,也能把饭铺支起来。
石桂要去跑印厂,让秋娘照看着,秋娘这回声儿都高了:“你去罢,这儿有我呢,万不会出错的。”跟王娘子两个商量起肉丸子做什么味儿的好。
一样是开了油锅了,就不想浪费,有肉的再做些素的也一样,可惜这时节没有莲藕,若不然做炸藕片,还能卖得更贵些。
石桂出门的时候冲着绿萼使个眼色,绿萼冲她点点头,送了她出来,石桂拉着绿萼:“万不能让娘去码头,我在想法子呢。”
绿萼点点头:“我省得,不会叫她知道的。”说着又担忧起来,她也愁的半夜都没睡着觉,石桂是知道的多,绿萼是看的多,人牙子还有什么没见过的,什么惨事一日不演上三回,似秋娘这样的,被婆婆欺负的多了去,还有儿子卖了老娘的。
子卖母是大罪,可那些母亲却都甘愿,日子过不下去了,还想着儿子得吃得喝,干脆卖了自己,拿了钱给儿子或是还债或是过活。
秋娘不说,绿萼也能猜得出,原来她的日子到底是有多难过:“也不能就这么一直瞒着,真个找到家门边怎么办?”
石桂知道时间不多,这才越发要紧,可这事儿偏偏急不来,让秋娘慢慢当家作主,再给她下一剂狠药。
她戴了斗笠往印厂去,才出了小巷子就碰上了明月,他休息两日,后头过节都不歇着,明儿龙船下水就是他们水军营的人驶船,先摆上两个船阵,大船驶出去,再下小艇赛船,到夜里还要放烟火。
明月特意来告诉石桂他那艘船是二号,上头挂的是黄色龙旗:“到时候你肯定能看得见我,我是在前头打鼓的。”一面说一面扬了扬他的膀子肉。
石桂扑哧笑出来,她正想回去叫上朱阿生,刻印版她一个人也拿不动,有明月跟着便不怕了,明月吐吐吞吞许久,石桂觉得古怪,侧脸看向他:“这是怎么了?吃饭噎着了?”
明月咳嗽一声清清喉咙:“你,你把那镯子的当票给我罢,没当票铺子里不让我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