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何至于此?”
林封谨却是个谨慎的人,尽管刘问这时候估计是上了黑名单,但也好歹是堂堂大将一名,自己若是大刺刺的受了这一礼的话,万一传扬到了吕羽的耳朵里面去。留下个跋扈的名声就不好了。
不过林封谨也是有些低估自己此时的分量,他现在虽然无官无职,但官场上的明眼人多的是,甚至都有人暗中评估过。此时能够经常见到吕羽。并且在他面前说上话的人,包括吕羽的亲人。整个北齐当中不过超过二十个人,若轮对吕羽的影响力,包括满朝文武,林封谨这个还在东林的秀才足可以排入前六!
这二者叠加起来以后。由此可见吕羽对他的信重,恐怕已经可以与六部尚书相提并论。
更重要的是,林封谨自身家中也是豪富,更是变相的负责了吞蛇军至少三成的后勤,这样一来,他在吞蛇军当中的地位,还至少可以排入前五。这么一个人。若是以为他是白身,若是以为他只是秀才好欺哄瞒骗的,恐怕真的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而刘问本来就是先帝旧臣,先帝从避暑山庄赶回来以后就忽然“暴毙”。这本来就有不少人犯嘀咕,接下来吕康更是“大义灭亲”,连亲兄弟吕先都直接贬为庶人,便更是显示出他的狠辣一面。
对于刘问来说,自己确实是犯了忌讳,若是被林封谨记在了心里面,要使个绊子,甚至是进些谗言,那么丢官弃职也是寻常事,所以姿态才是放得如此之低。
林封谨也不是神仙,哪里知道有这么多弯弯绕绕在里面,哭笑不得的将刘问扶起来,仔细询问下才知道,原来刘问自身却是和法家中人没有太大的关系,只是他的父亲昔年欠了法家中人好大的一个人情,这时候找上门来,说是听闻围剿拜魔教徒,愿意在旁边出上一把力,所以便是毛遂自荐。
刘问思考再三,觉得这种事情也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事,便点头应允了下来,没想到法家中人却是闹出来了如此大的阵仗,叫他自然是十分惶恐,当下甚至将法家送给他的一壶“仙丹”都交了出来。
林封谨看了看,这丹药也算是炼制得不错了,长久服食确实也可以起到延年益寿的效果,但他怎么可能要刘问的东西,便顺手还给了他,还要温言抚慰几句。
解开了心中疑惑之后,林封谨便请刘问下去,他自己还有很多的事情要做-------这一战虽然打完了,并且还算得上是全歼完胜,可是剩余下来的这一大摊子事情还等着他去做,比如犯人的甄别,审讯,有功人员名单的呈报,赏赐,伤亡人员的抚恤,还有那些被误伤的百姓的赔偿,都要依次有条有理的整理出来。
当然,这些貌似旁枝末节的地方也可以丢给别人去做,不过林封谨却是知道,依照吕羽的脾性,他却是喜欢调看这些文牍的,所以林封谨也务必要做好这些东西,并且不仅仅要做得好,还必须得有自己的特色.......
好在此时林封谨不像是在中唐的时候孤家寡人,岳丈那边的积年老吏不要太多,调两个人过来帮忙轻轻松松,由他们来操持那些繁杂的冗文,林封谨进行把关,估计熬到两三更也就能顺利完成。
不过,就在林封谨刚刚开始办公的时候,外面就忽然有人跑来通传,说是有客来访。林封谨立即就皱起了眉头对那小厮道:
“不是告诉了你公务繁忙,今日不会客的吗?”
那小厮嗫嚅道:
“公子,是书院的闵先生来访,小的不敢回绝。”
林封谨听了大吃一惊,闵真严格的说起来已经是大儒级别,和王敬之是同辈人物,只是自己拜在了陆九渊的门下,所以辈分高貌似和他同辈,而且闵真平时对林封谨就多有照顾,正因为如此,林封谨也是对闵真十分尊敬,听闻他深夜来访,怎么敢怠慢,急忙吩咐下人斟茶倒水,林封谨自己不说什么沐浴更衣,好歹也要整理一下仪容才行。
很快的,林封谨便在旁边的偏厅见到了闵真,发觉他面带忧虑之色,心中也有些好奇,两人之间的关系也是亦师亦友,所以也不讲究什么礼节,便开门见山的道:
“闵师夤夜前来,必有要事,请直言便是。”
林封谨急,闵真却是叹息了一声,端起了旁边的香茶喝了一口,然后才慢慢的道:
“你可知道,今日礼部尚书李奇之李先生上表,言鄣国公一事,君上怒,不允,先生遂告病,两个时辰前准了。”
礼部尚书李奇之也是东林门下的一代鸿儒,深得先王吕康的信重,闵真当年在读四书,五经的时候也拜在了他的门下过,所以尊称他为先生。
李奇之此时已经是百岁之龄,宦海浮沉,什么名位都看得淡了。
吕羽要杀自己的弟弟吕先做替罪羊,在他的眼中看来,那就是违背了上古流传下来的礼仪,纵然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雷霆雨露,皆是君恩,但是在伦理上来说,吕羽是弟弟,要杀自己的哥哥,却是不道德的。
所以,老尚辩驳,希望吕羽行“仁恕”之道,最后没有办法,祭出了臣子的大杀器,那就是说自己有病,所以要回家休养了。
这其中的意义其实就是在对君王表态说,你要这么干的话,老子就炒你的鱿鱼不干了,你自己看着办。这方式和谈恋爱的人有时候争执得急了,便经常会有某一方站出来说那就分手吧有异曲同工之处。
告病的人未必有病,说分手的人也未必真想分手,这其实也只是个表态。
按理说,臣子告病这种事情,君王就不应该再纠结,而是应该先去抚慰一下,慰问一下病情,这都是应有的程序。可是吕羽这一来却是不按常理出牌,直接就说,好吧,你回去养病吧,成全你......
事实上吕羽本来还是没有撤换他的意思,但李尚书本来就是先君手上用起来的人,这就已经有些隔阂了,而吕羽新登基,少不得是要用自己夹袋里面的人物需要人腾位置,这几天也被老头子折腾得烦了,所以一看告病,就顺水推舟准了。这一下子,李奇之就算是身体健康,一口气上五楼不喘气儿,也得真病,然后告老还乡。
林封谨听了这件事情以后,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有些疑惑这种事情找自己做什么?难道是希望自己去劝说吕羽收回成命?这显然是不可能的事情,君无戏言不是说着玩儿的。
却听闵真又长叹一声道:
“你最近忙于缉拿拜魔教徒,恐怕对朝局有些生疏了,可知道登基之日,周亭古,何温,胡立,林辜,且许这五位官员已经被或贬或迁,最近四日以来,又有阳湖,米亦,辜名等六位大臣离任?”
林封谨听了闵真说的话,陡的都吃了一惊,因为闵真所说的这些官员,不仅仅都是身处朝堂当中的要害位置,更是无一例外有个特点,要么就是亲东林书院的,要么就干脆是东林书院出身!也就是说,短时间内,东林书院在北齐的朝堂当中的影响力至少下降了三成!
这端的就令人有些警醒了,林封谨忍不住都四顾了一下才低声道:
“莫非君上有清洗我东林一脉的意思?”
闵真苦笑摇头道:
“这倒不是,实实在在的说,我东林一脉在朝堂当中的影响力也有些过大,虽然彼此之间不结党,在此朝局交替的时候,被裁汰下来这么多人也属于正常,更重要的是,君上再多裁汰些人,也不怕书院有什么误会,却是因为你的存在........”
林封谨忍不住都苦笑了起来,不过想一想也是这个道理,很显然,自己这个东林弟子只要一日在吕羽面前地位不减,那么书院就可以安心。林封谨想了想,忍不住又道:
“那么先生今天来找我又有什么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