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养了多少年的一匹长发,突然少了半截儿,虽然行动起来便利不少,挽上去打发花、做发髻都感觉轻松不少,可心中还是怅然有所失。
两弯娥眉微微凑近一些,面上有了困惑的神色,心中最惦记的事,是那一夜守城时,青儿说了一句,“小游真是天生的大力士,不去当个守城将领,真是浪费他的才能!”而她听后,就觉得脑中好似点着什么似的,一片白亮中,她仿佛真的看见小游身披盔甲,做了一名守城将领,最后似乎还……吐血不止,横死当场!
那副景象逼真得就像真实发生过的事,可小游还活得好好儿的,这幻象显然就是不存在的零。这是她想不通的地方,也是这几日行程中,太阳穴时不时阵痛的根源。倒也没有那么娇贵,可每次她一抚额,青儿一“哎呀小逸你头疼吗”叫嚷,孟瑄就立刻喝停马驾,上马车来看望她,眼神中流淌着一汪暖泉,是不可错认的温柔关切。
然后每次都是找最近的民宅歇宿,孟瑄说客栈人多口杂,不利于休憩。当然最不利的地方是没有一个厨房,不方便他下厨做汤。
这位孟七公子完全违背了古圣先贤关于“君子远庖厨”的高明论调,以堂堂将军之贵身,频频出入“女子与小人”最适合呆的厨房贱地,而且最叫人想不到的是,他还有一手很不错的厨艺,估计哪天不当将军当厨子,他也可以做厨子炒菜最棒的将军。
她很难想象他这么一位养尊处优的世家贵公子,会有闲情雅致研究菜品的制作,在她印象里,只要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老爷少爷和小姐们,已经吃到鲜亮味美的菜肴,又有谁有心思、有必要去看那些菜做成菜之前是什么样的。生鱼生肉生蛋的气味,并不像熟的那些那样诱人,七公子怎么会被吸引进厨房的呢?
问他的时候,他腼腆一笑解释说,家里的母亲和祖母都是慈爱宽和的人,唯独父亲严厉,小时候送去军中,不曾带得一仆一婢,军中的吃食又太过粗糙,拳头大的肉块直接端上桌来当菜吃,他拿出刀叉切着吃,还引来众人哄笑,父帅也黑着一张脸,嗔怪他女气。久而久之,他就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了,还在一个营帐中秘密设立了小厨房,单做单吃。
何当归听后默默想道,就算当时他只是为了解决自身问题而下厨,现在仆役厨子嬷嬷丫鬟等样样周到,他还能为她而下厨,作为男人而言是一件极难得的事,作为女人而言,有这样一位疼惜自己的夫君,也是她的幸运。不如,就跟他回京城、入孟家吧?她犹犹豫豫地这样打算着。
杜欢临走前说,认得十公主的人大有人在,时至今日仍然有。当年朱元璋宠爱玉则贵妃,却嫌弃玉则的女儿,玉则死后,朱元璋还锦衣玉食地养着这个女儿,是因为国师齐经占卜预言,十公主是掌握国运的人,要慎重对待。就算朱元璋当时将信将疑,十公主死后,北方大旱三年,也算是坐实了国师齐经的话,因此听不少宫人说,公主死后皇帝一度非常懊恼,后悔没对公主的起居更重视。
而最最重要的是,前些日子,她做了燕王之女、朱元璋之孙女,这两个人都见过毁容前的岁时的公主。据杜欢的第一手资料透漏,那时的公主跟现在的她,从气质到神态,从五官到声音,十个人里有十一个都认作是同一个人。所以想逃开这个是非圈,恐怕是很难了,所以么,得找一个人保护她,而那个人就是孟瑄!
何当归也没细琢磨,这些“因为、所以”里面究竟存不存在正常逻辑,不自觉地就点头应下了杜欢的请求:跟着孟瑄回孟家。
而且,还有一件让她非常在意的事,就是当年在兔儿镇上,高绝赠给她的那一支蓝晶发簪,现在就被她握在手中的发簪,竟然是她做十公主时的旧东西,上面甚至还刻着她的乳名:清!也就是说,高绝收藏了十公主遗物,还将之转赠给她。那么,高绝又是否知道她乃公主转世的事呢?
还有陆江北,他的态度也奇怪之极,说什么认她当外甥女,还说要照顾她一生。为什么是“外甥女”,不是侄女,不是义女……难道他也认得玉则贵妃?而且还是跟玉则贵妃结拜过的姐弟?
这些统统都是困扰她的疑团,每一次,在她充满困扰的时候,七公子孟瑄总是静静地在旁陪伴,既不让她因为房中有人而觉得不自在,也不让她想事想到深处时,被那些冥冥之中的未知杳途迷惑住。他恰到好处的陪伴,让她渐渐觉得不孤单,也有点儿习惯了身边有这么一个人的存在。于是这一趟南下之路走完,她真的就决定,以他妻子的名义,跟他回孟家去住了。
要做出这样的决定,也不是一件多难的事,毕竟据所有人的可靠证词证明,她一早就是七公子的妾室了。
可是……
“驾!驾!驾!”十一公子孟瑜风驰电掣地单骑奔过来,老远就大声喊着,“哥,你们不能回家等一等哥,小嫂子不能进孟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