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铁汉瑄弟都撑不过去,几次疼昏过去,然后再疼醒,口中念叨着“小逸等我、小逸抱抱我”,才从那冰冷长夜的剧痛中熬过去。那样的景象,真是将向来对武事怕苦、怕血、怕疼的他吓着了,他从前那些艳羡和嫉妒瑄弟的想法,全都飞到九霄云外去了,连点儿渣渣都不剩了。他只是很庆幸,四叔选中的传人不是自己,当“神人”的代价也太惨烈了,“神人”果然不是人人都能当的,要换了自己,只怕当时就气绝了吧。
所以,他对四叔说的“当个普通人就很好,正合我意”有了切身体会,那种大型杀戮性的神功,真的只有瑄弟这种心志坚定,不会走上岔路迷失自己的人才合适拥有。要是随便给了张三李四,到时驾驭不住那头噬人的野兽,不止会摧毁自己,还会贻害万千生灵。
所以,四叔选衣钵传人真的没挑错人,得先有了内在的强大精神力,才能去控制外在的神功无敌。否则就是一场灾难。这样一想,他就真的对瑄弟正式接手齐央宫一点儿芥蒂都没有了,转念一想,将来他和瑄弟之间,就像爹和四叔这样,一在朝一在野,一在明一在暗,共同守护孟家屹立不倒,实在是一桩千古美谈。
何当归听得直发愣,走到床边坐下,轻轻唤孟瑄:“沈适?沈适?你现在还疼吗?”
孟瑄酣睡如婴儿,孟瑛替他答道:“他现在没多疼了,那传功当时造成的影响很可怕,不过第二日他就长出了新指甲,第三日手脚就恢复如初,再过两日,他的身上的刀痕也褪去了,只有双目和双耳,要等月余才能好。也就是说,这次的上元节武林大会,瑄弟是没有份儿了,真是很可惜,几番角逐到此,却在还没拉开帷幕的时候就提前退出了。我心甚不甘,四叔却说,他在此时传功给瑄弟,为的就是用伤病拖住他,不叫他趟这一滩浑水。”
“这次武林大会的意义何在?你们在争夺什么东西?”这是何当归长久以来的疑问。问过不少人都没得到答案,每个人都是兴冲冲的热血模样,谈起来又讳莫如深,一脸的“不足为外人道也”。她只大概猜出,武林大会的策划者有样什么宝贝,引着所有人都去抢,连代表皇帝的锦衣卫都纠集一帮人去抢,这太不合常理了。究竟是什么东西呢?
孟瑛又露出招牌式的嗤之以鼻的表情,冷哼道:“这点就轮不着你过问了,我之所以将瑄弟的经历详细告诉你,一是要让你知道他为你吃了多少苦,二是见你这两次表现还不错,有了几分孟家小妾的样子,不错,继续保持吧。”他看向床上的孟瑄,突然发出一声暴喝,吓了何当归一跳。他喝道:“瑄弟双目不能见风,要用丝巾裹缠,你怎么做事的?竟然如此粗心大意!”
何当归闻言惊慌,连忙重新给孟瑄包上眼睛,口中道歉说:“对不起,我不知道这丝巾一会儿工夫都不能摘下,我只是想看看他的眼睛恢复得如何了,顺便帮他用湿布擦擦脸。”
“擦脸?”孟瑛的声音活似个太监,“打算得倒挺好,可是你做了吗?没有!你只顾着自己梳头,何时管过老七吹没吹风?刚夸你两句,你立刻就犯错,再有下次,看爷们如何整治你!”
何当归这才反应过来,孟瑛又犯毛病,来找她的不自在了,可听完孟瑄这几日的遭遇,她心中难过到极点,连跟孟瑛斗嘴的心情都没有了。摩挲着孟瑄温热的面颊,她问:“师父为何要传那个功给他,孟瑄现在不是就已经足够厉害了吗?他的眼睛和耳朵真的能恢复如常吗?为什么昨日用了药就在睡,睡到现在还不醒?”
孟瑛探头过来瞧一眼孟瑄的睡颜,道:“四叔只说,要是瑄弟连续睡上几天几夜,也不必费神唤醒他,只是得格外仔细看顾,别饿着,别冷着,别吹风,别晒太阳,还得每晚给他洗澡。”孟瑛神气地命令何当归说,“这些都是你要做的份内事,你得喂他吃饭喝水、沐浴擦身,记住别碰到他的眼眶和双耳,也尽量别吵醒他,让他自己醒过来——四叔说,那样他的受益最大,能得到更多的好处,我也不是很明白。”
“受益最大?”何当归琢磨一下,猜测道,“莫非,这就是习武之人传说中的‘龟息’?”这不大可能吧,她记得书上说,只有九甲子、一百零八年的功力,才迎来一次龟息。
“可能吧,四叔没说太清楚,”孟瑛道,“不过他还说,瑄弟本来应该在传功第二日就一睡不醒,事实上他也困得要命,一困了他就用手指掐血海穴,不让自己睡着。”他掀开被子、撩开孟瑄的绸裤,给何当归展示一下那一双乌青的膝盖,“瞧吧,还淤血不散呢,现在是终于见着你了,他才踏实地睡了,因此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能吵醒他。”
何当归轻抚着那对乌青的膝盖,后悔自己刚才不知轻重,乱掐孟瑄的手。
“还有啊,传功之后,他最疼的那两日,日日夜夜叫的都是你的名字,非得让你抱抱他,给他止疼不可。”孟瑛指着孟瑄的手说,“当时我见他双手血肉模糊,不能蜷不能直,没有一刻安宁,我心中不忍,就找去两个身形和你差不多的少女,给他抱一抱止疼,你肯定不会介意的,对吧?”
何当归闻言,缓缓躺在孟瑄身边,轻轻环抱他的胸口。
“他的鼻子特好使,一闻就知道不是你,我又用你妆台上的香料给那两名少女撒上,你肯定也不会介意的,对吧?”
何当归闻言,又去亲吻孟瑄的鼻息,让他闻到她的无忧香,好睡得更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