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石散?”这下连何当归也吃了一惊。前世,她只是在无意间发现太尘炼制兴阳散,没想到拔出萝卜带出泥,兴阳散比起五石散的严重性,可以说小巫见大巫了。
五石散是一种中药散剂,本是汉代医圣张仲景发明了给伤寒病人吃的,无病的人吃了可以增强体力和壮阳。它盛行于魏晋的士大夫之间,一直到唐代还是世家子弟的“行乐娱情佳品”,经久不衰。吃了五石散之后,人会变得性情亢奋,浑身燥热,身体变得异常敏感,要喝酒脱衣、运动出汗来发散药力。许多人因服散而脾气暴躁易怒,渐渐地终生离不开五石散。
因此洪武初年,皇帝就连续颁布过三道圣旨,绝对禁制民间私自炼制和出售五石散。没想到,太尘背地里竟然干着这种勾当……
何当归微微皱眉,如果找不到有力的证据为道观里的其他人开脱,难保她们不被太尘牵连,自己的原意是让太尘吃点苦头,没想到事情一发不可收拾。而且,这件案子里还有一些说不通的地方,那就是这些锦衣卫的态度。他们居然这样兴师动众的关人抓人和搜查赃物,实在很让人费解。因为以他们的身份,大可以把太尘先秘密扣下,再把案子转给县里的捕快办。
试想一下,锦衣卫是皇帝的手和眼,一向都只奉皇命办差。现在他们之中的绝顶高手跑进了深山里,还住了好几天,难道只是冲着一个卖药的道姑太尘来的?这岂不是用牛刀去拍蚊子跳蚤?
陆江北点了点头:“呵,原来姑娘也知道五石散么?后来,我们绑了太尘。还没等我们动刑逼供,仅只是口头上吓唬了她几句,太尘就招供说除了五石散,她还炼制了兴阳散,跟那个,呃……金风玉露散。”说到这里,陆江北面色略有些尴尬,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鬼使神差,竟对一个未经人事的女儿家讲起这种药散来,呃,反正她也是听不懂的吧。
讲到此处,陆江北叹了一口气道:“之后,高绝逼问她药藏在哪里,卖过药给什么人,除了她之外还有什么共犯,那太尘却支支吾吾起来。高绝一怒就用刀削了她的发髻,没想到高绝刀上用了几分真劲道,竟把她给震晕了。蒋毅用金脉钉连打进她的十三大痛穴,也不见她醒过来,因此我们只好先来药庐找找线索。”
何当归略一沉思,抬头看了看房顶,突然对屋中央打斗的两人喊道:“二位大人先请停手,办案要紧,玩耍任何时候都行!”
段晓楼闻言率先停了手,借着一刀之力后退到何当归身边,仿佛后脑勺上生了眼睛一般精准。高绝还刀入鞘,瞪住何当归,冷着脸问:“你说谁玩耍呢?敢对锦衣卫不敬,应当办你一个……”陆江北怕高绝的言语又会挑起新一轮的争斗,及时捂住了他的嘴。
看到高绝面露愤懑之色,何当归低笑一声,忍不住开口揭发道:“刚才大人的耳门穴大敞四开,段大人若在那里轻轻点一下,二位的战况也不会这么激烈了。明明互相有弱点不打,却虚晃一通,把桌椅板凳打得漫天乱飞,不是玩耍是什么?”
此言一出,四个男子均是面色大变。
四人互相对视了几眼,又一起转头盯着何当归看,目光戒备中还带着一点惊惧。要知道,就算是江湖上的顶级高手,如果不清楚高绝的武功路数也难以发现他的弱点,而眼前一个小丫头竟然张口就道出了高绝的罩门。她究竟是什么人?
高绝目露凶光,连声发问道:“你怎知我的空门所在?你懂武功?你是什么人?江湖中人?”
何当归被四个大男人围在中间,原本就娇小纤弱的人儿让高绝一凶,仿佛又缩小了一些。她睫毛上闪着点点泪光,垂头轻声说:“在几位锦衣卫大将军面前,小女子又有什么可隐瞒的,那些高来高去的武功,小女子自是不懂的。不过我刚才看见段大人两次挥掌到黑面大人的耳侧,却突兀地撤回了掌力,反而又去攻击无关紧要的地方。小女子听人说过,耳侧的耳门穴是人体要穴,点下去可以致人昏厥。既然段大人对黑面大人手下留情,可见就是寻常的切磋武艺,不是真的打斗。至于什么空门实门、江湖江海的,我真的一无所知了。”
一番说辞合情合理,几人立刻相信了。因为他们几人不但师出同门,而且一起从军、一起在锦衣卫府供职,对彼此的死门和武功路数都一清二楚。比武切磋的时候就算无意置对方于死地,多年养成的狠绝习惯还是会让他们忍不住攻击对方的死门,生死攸关之际又转为点到即止。
陆江北也找不出何当归话里的漏洞,唯有叹服一声:“即使何小姐不懂武功,你的眼力和胆识也着实惊人。碰上了高手过招,在飞沙走石之中,寻常女孩只怕早抱头躲藏去了,你竟能在电光火石间观察到这样的细节,陆某佩服。”
段晓楼回过神,又转头斥责高绝:“姓高的,我刚刚才说过,你不会讲人话就闭嘴,你瞧你把人家姑娘都吓哭了。”
廖之远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哈哈大笑,众人不解地看他,只见他指着高绝大笑:“哈哈,黑面……黑面大人,黑面大人!形容的恰如其分,不如以后就这样叫你吧。”
高绝酷酷地板着脸,瞟了何当归一眼,心头的杀机消退。此女若是武林中人,还知道自己的死穴,那就绝不能留。可是无论怎么看,她都只是个弱不禁风的小女儿家,在他眼里几乎和蚂蚁一样弱。死穴什么的,知道就知道了吧,看她的模样除了绣花针什么都拿不动。
何当归略抬起头扫视四人,语气里带着一丝委屈:“各位大人,你们不但不感谢小女子帮你们保住了证物,怎么还动不动就厉声诘责呢?你们瞧,”她一指房梁的背侧,“若不是我阻止二位大人打下去,那件最重要的证物就要四分五裂了啊。”
四人讶异地抬头看,果然见头顶的横梁上静静躺着一个锦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