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对对,直接去周氏医馆。周大夫乃魏国国手,世上就没有她治不好的病。别看你家男人胸口破了个大洞,转天就能被周大夫缝起来,十天半个月后便能下地了。”
家属一听,忙略过仁心堂,直接朝周氏医馆奔去。
有姝都已经摸-到伤者的手腕,却又被用力挤开,还被众位乡邻狠狠瞪了几眼,只得无奈耸肩。别人不稀罕他来救,他也没必要上赶着。
吵吵嚷嚷的人群一窝蜂涌-向周氏医馆。周大夫是个二十多岁的清秀女子,不但医术好,心肠也特别柔软,病人但凡还有一口气在,她都要救。此时,她已经戴着纯白的口罩等在大门外了,不等伤者及其家属靠近便连连招手,“这里,动作快点!”
一行人哗啦啦挤了进去,还有更多人围在外面等着看结果。有姝踮起脚尖望了一会儿,这才摇头走回店铺。那人心脏已被顶穿,造成大出-血,这世上除了他,没有哪个大夫能救。
果不其然,半个时辰后,周大夫宣布伤者已经死亡,惨烈的啼哭声不断从医馆里传来,围观路人也纷纷叹息。其他医馆的坐堂大夫闻讯跑出去凑热闹,脸上莫不透着幸灾乐祸的表情。显而易见,这是他们给周大夫挖的坑,从今天起,周大夫包治百病的招牌终于被砸碎了,这是她第一次治死人。
死者家属不肯把尸体抬走,跪坐在周氏医馆门前讨要说法,这一闹就闹了整整三天。眼看周大夫的名声快毁了,却没料素来深居简出的郕王竟派出军队抓捕闹事者,然后亲手写了一面“仁心仁术”的锦旗送到医馆,替周大夫造势。
郕王是两江地区实际意义上的统治者,哪怕他指鹿为马,旁人也唯有连声附和的份儿,哪敢非议半句?原本声势浩大的一场医闹事故就这样消弭于无形,幕后黑手还被抓了几个,如今是生是死不得而知。
有姝趴在窗边,眺望挂着锦旗的周氏医馆,摇头暗叹:做生意,果然还得找个强大的靠山才成。
恰在此时,一道熟悉的身影出现,令他心头大震。主子,是不是主子?金灿灿的阳光照得人眼花,更有来往如织的人潮挡住视线,不过一个背影,打眼看去很像,再要细看却又不见了,骇得有姝魂飞天外。
他连忙跑出去,却见前方围了许多人,吵吵嚷嚷地道,“不好,这里有人晕倒了!快去叫大夫!”
紧接着又有一道尖利的嗓音高喊,“快散开,周大夫说了,晕倒的人不能围着,得流通空气!”
有姝奋力推开人群,挤到最前面,看清晕倒之人面庞,呼吸不免停滞一瞬。那人穿着最普通的粗布衣裳,却难掩通身贵气,他双目紧闭,眉头紧锁,右手死死捂住胸口,可见正遭受着莫大痛苦。他的皮肤极为苍白,被太阳照射后越发显得没有血色,仿佛随时会淡化成云烟消失。
果然是主子,而且他生病了!有姝心痛如绞,想也不想地扑上去施救,却被守候在一旁的阴柔男子推开,呵斥道,“你找死吗?若是碰伤主子,杂家要你偿命!”与此同时,几名穿着普通,气势却极为骇人的壮汉抽-出腰间佩刀,恶狠狠地瞪过来。
有太监伺候,有侍卫随行保护,这架势莫非是微服出巡?主子难道是患有心疾的郕王?有姝瞬间得出结论,忙道,“我是大夫,我能救他,快让让。”
“毛都没长齐,也敢自称大夫!”阴柔男子压根不信,喝骂道,“让你滚就赶紧滚,别杵在这儿碍事!我家主子只让周大夫看病,闲杂人等不得靠近!”这话却是说给蠢-蠢-欲-动的其他几名大夫听的。自打他开腔,自打侍卫抽-出钢刀,他就知道主子的身份定然瞒不住,不知多少眼皮子浅的东西妄图攀附权贵。郕王的救命恩人是那么好当的?没有一点真才实学,没有高过周大夫的医术,等于上赶着找死呢!
有姝还想再说什么,却被匆匆赶来的年轻女子推开,急道,“快闪开,别耽误救人!”话落便开始一下一下地做胸外按-压,然后人工呼吸。
有姝眼睛都瞪裂了,一把拽住女子,沉声道,“男女授受不亲,这种事还是交给我来做吧,你只管按胸口。”
“你会吗……”女子正待质疑,却见少年俯下-身,往王爷嘴里吹气,动作还挺专业。女子开设了一个急救课堂,免费教授百姓如何自救,见此情景只以为对方来学过,倒也并未怀疑。
二人配合默契,很快就把一度停止呼吸的郕王救了回来。最后一次人工呼吸时,有姝发现主子的睫毛在颤动,仿佛快醒了,一时没忍住把舌头伸了进去,在他上颚、下颚、牙床等处扫荡一圈,还勾了勾他舌尖。
滑腻而又温热的触感令郕王留恋不已,主动与之交缠起来,却在睁眼的瞬间愣住了。他似乎正在与人接吻,而且对象竟是一名十五六的少年,这是怎么回事儿?他立刻把人推开,转脸去看贴身太监张贵。
二人之间的吻很短暂,因此张贵并未发觉,见王爷醒了连忙叙述事情经过,末了理所当然地下令,“把主子抬进去,小心点。”
有姝对摆放在一旁的担架视而不见,手探入主子脚弯,将他抱起来。郕王虽然消瘦,身材却极为高大,被一个纤弱而又俊秀的少年抱在怀里,那画面怎么看怎么违和。张贵欲言又止,却怕动来动去伤了王爷元气,只得忍了。
有姝好不容易找到主子,哪里肯把他交给旁人,想也不想地朝仁心堂走去。这一下,不禁张贵与周大夫皱紧眉头,连郕王都面露不悦。
“你欲把本王带去何处?”
“带去仁心堂安置。”
“放本王下来!无论此前你的唐突之举是有心还是无意,本王都既往不咎,但你若是想借救命之恩攀附本王,那就大错特错了!若是没有你,周大夫一样能救本王,无需旁人插手。”郕王慢慢恢复体力,轻易挣脱少年的怀抱。
有姝大受打击,正待解释,却被追上来的几名侍卫用钢刀架住脖子。年轻女子,也就是神医周妙音,快步追了过来,冷声道,“你就是宋忍冬的弟弟宋有姝?都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这话挺有几分道理,你的功利之心比宋忍冬还重。”
“就是!杂家还从未见过像你这般不要脸的人,知道王爷身份贵重就火急火燎地扑上来攀附,也不撒泡尿照照自个儿长什么样!你今年几岁,十四还是十五?医书背熟了吗?给几个人看过病?王爷这般金贵的身子也是你能碰的?杂家今儿定要好生教训教训你,免得你踏上宋忍冬的老路!”张贵指着少年鼻尖辱骂。
有姝不善与人争执,又见主子面色冷淡,且隐露鄙薄之色,越发有口难言,泪珠涟涟。
本还心坚如铁的郕王瞥见少年通红的眼眶,不知怎的竟有些不忍,摆手道,“罢了,不过是件小事,放他离开吧。”话落转身,在周妙音地搀扶下朝周氏医馆走去。
有姝不甘极了,待颈边的钢刀撤去后方扬声高喊,“王爷,您的病世间唯有我能救!您若有意,只管来仁心堂找我!”
回应他的是围观路人的哄笑声,那高大的背影渐渐远去,竟是无动于衷。周氏医馆的跑堂小伙讽刺道,“宋掌柜,以你这个年纪,能把药材认全都算不错了,竟也敢放出此等狂言。你想抢周大夫的病人,且再等个十年、八年。”末了拍打额头,更正道,“说错了,十年哪够,许是五十年、上百年,你也及不上周大夫一根头发丝儿!你若能亲眼看看她是如何给病人施救的,便会知道什么叫做医术通神。她的能力,不是尔等凡人能够参透!”边说边指点四周,把围观的几名大夫全骂了进去。
有姝气得脸颊通红,偏又想不到辩驳的词儿,只能干巴巴地挑衅,“咱们走着瞧!”
从今天开始,无所事事的有姝已经下线,法力通天的神棍有姝要发大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