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渐明,空寂无人的青石板小路上,宁延和周奚并肩而行。
“你是什么时候开始打s基金的主意?”周奚问得很直接。
“两年前。”宁延答得干脆。
周奚偏头看他一眼,“藏了两年,你那副眼镜看来确实有点用。”
宁延轻笑,“也分人,对你就没用。”
周奚不理会他的暗示,继续抛出自己的推断:“两年前,于老和几位专家向上面递交了一份关于s基金运营的调查报告,是你在背后主导的?”
“不是。”宁延摇头,进一步解释,“是于老在那之前找到我,希望我能出资赞助他们一个研究项目。”
作为经济学泰斗,最早提出s基金入市的主要倡导者,于瑞丰一直关注着s基金的实际运营情况。但多年来,碍于各种复杂的因素,他和团队始终无法掌握到一手信息和资料。
大约三年前,于瑞丰突然找到宁延,希望他能出资支持他的团队做一个项目。
“于老当时只让我出一笔钱,并没说做什么用,直到后来有一次他希望我利用kr的人脉联系几家企业,想去做尽调,我才猜到他在干什么。”
于瑞丰用了整整一年,追踪s基金的运营机构的持仓情况和动向,建模测算综合收益、运营成本,并深入到他们持仓的企业开展调研,了解企业经营、税收、对当地经济贡献等等,最后得出了一份深度调查报告。
“你应该没看过最后的那份报告。”周奚断言。
于瑞丰之所以被政-学两届尊重,就是因为他为人刚正不阿、心怀家国,是一个非常有信仰且讲原则的人。他没有利用s基金管理部门给他的经费和人力,带着团队做独立调研,目的是为了保证调查的公正性和真实性。所以,尽管他用师生情谊请宁延出资帮忙,但在未经上-面授意前,他绝不会私相授受,把调研结果透露给任何人。
不出所料,宁延的回答是:“没有,这份报告至今仍未公开。”
“但你推断出报告结果不尽如人意。”周奚陈述。
“其实,得看哪个角度。”宁延答得很严谨,“单从两年前s基金在市场的表现看,这些钱的综合收益应该算得上非常优异。”
周奚轻哼一声,“大妈去菜市场买个菜都能和人家头头是道的聊大盘,想不优异都很难。”
用业界笑话一般的口头禅来讲,风口之上,猪都能上天。s基金下水那几年国内经济高速发展,钱袋子满得流出来的老百姓嗖嗖的把钱投向地和股,轰得两市那叫一个沸反盈天。
宁延听懂她话里的嘲讽,垂眸笑了笑,“确实,韭菜一茬又一茬,长得比割得快。”
他说话做事向来内敛沉稳,听竟会出言贬损,周奚不禁瞄了他一眼。
宁延察觉到她目光,看过来,“怎么了?”
“我觉得你那眼镜确实很有用。”
?
“镇邪。”她没忍住笑,独自乐起来。
宁延瞧她笑得眉眼弯弯,一时竟没移开眼,直到听见她说,“正因为收益率可喜,所以于老那份报告被压了两年,对吗?”
他才恍惚的点点头。
周奚哂笑,“短视!”
“不是每个人都能有于老的眼界和格局。”宁延说。
周奚不置可否,像于瑞丰这样心怀天下,着眼全局的人的确少之又少。
如果她没猜错,那份被束之高阁的报告里,于老团队的着眼点应该是s基金入市后对整个经济社会,或者更准确些,对实体经济、支柱产业、百姓就业等有无助益。然而,但凡对那两年二级有所了解的都知道,无论是机构,还是个人,早已被短期套利思想支配,整个市场都在想着赚快钱,快赚钱,就连许多企业自身,上市的目的早已偏离融资促进更好发展,而是等着解禁后圈一波钱,一夜暴富,从此全家老小过上买买买,晒晒晒的人上人生活。
于老通过调研,看到了隐藏在高盈利糖果下的炸-弹,他做了那个不讨喜的恶人,提出要踩下刹车,调整s基金的运营模式,真正让这些钱用到实处,用之于民,而不是哄抬市场,制造越来越多的泡沫。
这是一个有良知、有担当的学者发出的声音,却不一定是别人想听到的声音。
“这两年,于老只要有机会都在重提这个报告。去年底,上面终于重视起这个问题。”宁延把她不在国内这些年的的情况讲给她听。
周奚不屑,“再不重视,地里别说韭菜,杂草都得枯了。”
后面的过程,周奚大概猜到,全球金融危机,二级盈利困难,s基金支出却越来越大,s基金压力倍增,甚至频频被爆出入不敷出。
宁延瞅准这个时机,在背后运作,推动gy资本划转入这些基金,充实库存,以保证是s基金能正常运转。
“你能搞定gz,让他们肯把这笔钱给你,也挺厉害。”周奚赞道。
“你知道我怎么说服他们的?”宁延问。
周奚不屑一顾,“不就是自己家的粮吗?”
当爹的做主,要求大儿子把自家收来的粮食拿给小儿子去做买卖,约定等赚钱后再把粮食还回来。碍于爹的权威,大儿子不得不给,可是又担心小儿子不善经营,把自己辛苦收来的粮食给赔没了。
于是,宁延提议,他可以和爹说,粮食我照给,但是考虑到弟弟经验不足人手欠缺,不如由我找人来帮他打理这批粮食,亏了我继续借,赚的都归他,我一分不要,这样既能不忤逆爹,又能保住自家粮食能如数归来,还能帮弟弟度过难关,何乐而不为呢?
宁延听她用大白话讲完这里面的弯弯绕绕,不禁停下脚步,认真说,“周奚,我们天生就该做战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