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要反驳什么,他说他要去找厕所,把我留下。男子走掉后,小弗这才从远处走来。
“你不该接着的,他已经溜掉了。”
我一下子没能反应过来,拿着手中的支架愣在原地。
“所以我才讨厌他。”
“只因为这个吗?”
“不仅仅因为这些。人需要为了伟大理想而活着,为了他人而活着。假如只为了享受而活着,为了享受而剥夺,像我们的敌人一样,心很快就会堕落。”桥上的路灯亮了起来,照耀着他,让他的目光炯炯有神,他神情坚毅地问我:“他是这样,你呢?”
他所说的敌人,不就是我吗?我回答不上,转移了话题。
“他希望和你好好谈谈。”
“你可千万别去了那边。”
一阵疾风吹过,催促着他离开,吹塌了搭建到一半的帐篷,他也并没有驻足,而是跟着风一起消失在视野中。
夜晚,雪花纷纷扬扬飘落,落到脚边。在脚边的还有小弗,我被分到了他隔壁,于是尴尬在空气中蔓延开来。
他率先开口:“那个……”
“什么?”
空气中弥漫的尴尬越发的浓重了。罗亲这时拿着毛毯过来,我赶快接过毛毯,毛毯掉了几块绒毛,但依旧可以在这严寒中留下稀薄的温暖。
“这个毛毯是要分给谁,我来送。”
“是分给你的哦。”
我立刻又塞了回去,她呆愣着看着我塞回去的毛毯,不知所措。
“毛毯这么少,帐篷也这么少,我一个刚来的,实在是收不起。”
被拒绝后,罗亲又给了小弗,但又被拒绝了,只好失魂落魄的走开了。
忙碌过后,被隐藏着的饥饿从暗处走了出来,我们再也无力藏匿它,它不慌不忙,但每一步都沉重、清晰,给我们以警告。
许多人结伴离开,小弗看在眼里,问我“要吃草吗?”
我被这突如其来的问题问到了,便说:“你们吃的话我就吃。”
饥饿不是最近才开始的,草也不是最近才列为他们的食物的,这一带的草和树叶早就被吃得精光。我和小弗不得不和流浪者一起,去远处寻找草与树叶,在饥饿的折磨下,方圆1千米以内已经没有草可以吃,而更远处,则被其他地方的流浪者连根吃下。
我们原路折返回到营地,又翻刨了一遍地面,刨出了些许的草根,和几只蚯蚓。看到蚯蚓,许多人哄抢着,剩下的人把分发给他们的草根在冰冷的河水中清洗。河水中沉浮的垃圾,以及无处不在的核污染,使我不由得退了一步。
“跟我来。”小弗叫上我。
我跟上他期待今天能够吃到些能吃的。他带着我来到一棵高大的树旁,树上叶子早已经一片不剩,不过这并不是我们的目标,他拿出铲子,砍下一块树皮。树皮干枯开裂,久经了岁月,看着完全不像能吃的样子,他却毫不在意地送到嘴里,嚼了嚼就咽了下去。我看着他手里的另半块,接了过去,硬塞到嘴里。树皮干涩坚硬,嚼了很长时间,也只是把树皮嚼成木屑,还是难以下咽。一旁的小弗用不解的眼神看着我,我闭上眼,心一横,咽了下去。
我发誓以后再也不吃这玩意儿了!
“我们不如把这个给其他人也带过去一点。”
“可其他人都吃不下去哦,他们只吃小树的树皮。我们继续吃吧。”他又递给了我一块树皮。
看到我十然动拒的样子,小弗也没有继续吃下去了,我们回到营地躺下。
以桥下正中间为中心点,有的人分发到了帐篷,睡在最外层,遮风挡雪;有的人分发到了被子和毛毯,睡在中间一层,剩下的人什么都没有,睡在最里层。我与小弗是在最里层。
“睡吧,睡着就不饿了。”小弗这样说了之后很快睡着了。
除了如影随形的饥饿,还有伺机夺命的寒冷,它们轮流,反复地折磨着人们,让人们醒了睡,睡了醒。
夜深了,流浪者们回到自己的位置,静闭双眼。我站在城市边日暮途穷的郊外,遥望城市中灯火辉煌的高楼,身处在饥寒交迫的荒野,想象着衣食无忧的温室,仿佛生活在两个世界。可见的以及不可见的灾厄,都在告诉我应该明天就回到那温室。可当我回到了温室中,这里依旧严寒,苦难依旧存在。
再与他们共同感受一天吧。
我这么想着躺下了,没有御寒的被子,只得以天为被,以地为床,与冰冷相伴入睡。被冻醒后,当我看向身上,有一个毛毯正盖在我身上,而且掉了几块绒毛,和罗亲给我的毛毯掉毛的位置相同。
铺天盖地的寒潮里,不会只有他人免于严寒。被冻醒的不止我一个人,里层许多人身上盖着毛毯,当他们发现自己身上多了毛毯之后,总会把毛毯盖回在中层身上,他们蹑手蹑脚的,生怕把他们吵醒。
我效仿他们,抓起毛毯正要去寻找罗亲,借着雪花反射的月光,看到了身边蜷缩着的小弗,而且止不住地颤抖,手脚冰凉。不止是他,凑近其他人之后,所有人都是这样。
我和那些人一样,轻轻地盖在了他身上,很快他的颤抖渐渐平息,我便安心地躺回自己的位置。回来的时候,小弗还在嚷嚷着梦话,说他要创造出一个人人都能幸福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