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战争以黄良出奇谋险胜头曼单于,却也付出了极大的代价。
战场都来不及打扫,带领剩余的秦军向东撤出两里,便停了下来,不是不想走,而是大军已经走不动了。
张德和范杰回来了,顾不得休息,又匆匆往西、往北放出斥候,严防匈奴杀一个回马枪。
杨成率领的两千骑兵状态要好得多,很自觉的前去打扫尚未打扫的战场,收敛战死的同袍。
步兵和车兵们三三两两席地而坐,丝毫不理会血淋漓的衣裳,一边休息,一边直勾勾的盯着锅中翻煮的马肉。
一场大战下来,马肉最是不缺,很快,整个营地飘荡着一股肉香。有些士兵等不及,不顾滚烫,直接捞起一块就往嘴里塞,烫得龇牙咧嘴依旧不松口
黄良坐在一个稍微突起的小山丘上,聚精会神的看着膝上的那幅地图,长枪被置于一旁,黑风则在山丘下吃着鲜嫩的青草,不时打个响鼻,或侧着脑袋看看自己的主人。
田满来时便看到这幅情景,左右手各端着个大碗,上面是煮熟的马肉。
缓步走上小丘,到黄良近前把右手的大碗往前递:“将军,先吃些吧。”
黄良把膝盖上的地图小心折好放入怀中,这才接过田满手中的碗,放在身侧的草地上,随手捞起一块马肉往嘴边送去,却又停了下来:“将士们伤亡如何?”
田满轻身坐在右下方,听黄良询问,答道:“战死四千九百一十六人,重伤一百五十七人,他们恐怕熬不过去了。”想了想,又补充道:“骑兵和两千步兵伤亡不大。”
人有亲疏之别,三千骑兵和两千步兵是黄良的嫡系,所以田满才会多说这一句。
黄良拧了拧眉,依旧没有说什么,狠狠的咬了一口肉,肉有点柴,口感并不算好,“战后事务你酌情处理,不必事事告知。”
田满嚼着马肉点了点头,战后事务处理早已不是第一次,只不过这次人数稍微多了一些。
把嘴中的食物咽下,抬头看向黄良:“将军,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黄良并没有直接回答田满,反而自顾自的说道:“我已经让范杰派斥候往九原方向打听消息,最快也要两天才能有消息传回。”
看似答非所问,但田满听懂了黄良话中的意思。
“至于大军就地休息一天,明早拔营。”
“若匈奴”
“匈奴新败,要拢合各部必定没那么容易,顾不得我们,不必担心。”
黄良的命令很快传达了下去,除了外围驻防的士卒,其余士兵皆披甲而卧,严明的军纪,让他们在战时休憩仍披坚执锐。
暖洋洋的阳光照在身上,再加上饱食一顿,让眯眼打盹的士兵们更是舒适。
一时间竟让人忘记了身处战场,忘记了身上的血袍,忘记了失去的袍泽。
只想好好的睡一觉。
士兵们恶战后终于得以休整,而将领们就没有这个待遇了。
一干将领纷纷聚集在黄良的临时军帐之中。
黄良居上首,田满靠前,另一侧原本属于赵坚的位置则空了出来,不是赵坚不来,而是昨晚的军议后他便被看押了起来,此刻,自然也被人牢牢看管。
待一干将领按序跪坐,黄良才开口,铿锵有力道:“匈奴势大,聚二十万大军围攻我军,然,我将士们铁骨铮铮,浴血奋战,仅以区区两万之众,大挫匈奴,卫我大秦疆土,扬我大秦国威,诸位将领之功绩,良定亲自上奏,为尔等请功。”
诸位将领闻言,纷纷拱手:“全凭将军指挥若定,属下不敢居功。”
“诸位不必推辞。”黄良摆手道,“除此外,还有一事与诸位将领商议。”
“我大军激战却不见援军,如今大军伤亡五千有余,余者大都负伤,诸位将领认为,我大军现在应当如何?”
应当如何?
这是个问题。
黄良问诸将的一个问题。
一个看似简单,实则并不简单的问题。
帐中静谧片刻,将领孙行站立而起,冲着黄良拱手道:“属下认为大军当先退回九原,再做图谋。”
黄良置若罔闻,对此并不言语,反而是田满暗地里给车兵都尉赵洪使了个眼色。
赵洪会意,微不可察的点了点头,随即冷哼一声,“哼,人无信不立,简直是无耻之徒。”
孙行闻言勃然大怒,面红耳赤道:“你在骂谁?”
“骂的便是你这厚颜无耻之人。”赵洪直立而起,毫不畏惧的与怒气冲冲的孙行对视。
不待孙行继续开口,赵洪接着道;“昨晚军议早有约定,若将军能带领我等度过此劫,今后唯将军马首是瞻。而今大战方过,你便不守诺言,不是无耻之徒又是何人?”
赵洪目光灼灼的盯着他,仿佛要在他身上烫出几个洞来。
“你你”孙行气急,手指着赵洪却说不出话来。
赵洪并不理会,向黄良拱手,单膝跪地道;“今后,末将唯将军马首是瞻。”
到了这一步,如果还不明白是怎么回事,那就真的可以自行抹脖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