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医生亲自将苏夜身上各种束缚链条拆解下来,慢慢搀扶苏夜下地,可苏夜的脚一挨到地面,腿一软就跪了下来。
“哟,可别行此大礼啊。”陈医生哭笑不得的将苏夜从地上用力的拽起来,“咱们得赶紧转移到下一个病房,一会有新的人过来到这里。”
苏夜奇怪的瞅了陈医生一眼,陈医生的胆子甚至比自己以前所了解的还要大,对待一个精神病人,谁不是小心翼翼的,生怕自己哪句话一个不注意,直接刺激到了病人,对自己带来危险。
毕竟谁也不知道,精神病人之所以被叫做精神病,之所以危险,不就是因为他们的不确定性吗?
可这陈医生可好,直接跟自己开上了玩笑!他是真的对自己特别放心,还是单纯的心大?他就不怕万一触碰到自己的病灶导致自己的病情复发?
话说自己什么病情来着?
苏夜摇了摇头,没有继续细想这些,他被困在那件衣服里快反正很多天了,周边也没个能记录日期的东西,导致现在走道都有些不会走了。
不过不管怎么说,能从里面出来就是一件好事。
“走吧,搭把手。”苏夜对陈医生说道。
苏夜自从进入这家医院之后虽然人身自由被限制,但是每天医生过来送药的时候还是可以说上两句话的。因此他说话的能力虽然生涩,但是却不至于遗忘。
他的个子不算高,但是要比陈医生高一点,用自己的右臂搭在了陈医生的肩头,一瘸一拐的往外走。
走了几步,肌肉的记忆慢慢找了回来,于是松开了搭着陈医生的手,自己向前走。
“医生,今天几号了?”他问道。
“27号。”陈医生说道:“你被关进去还不到一个月,各项机能也没什么问题,你身体的机能不会损失太多的,很快就能找回来,你放心好了。”
苏夜点了点头,“我被转移到哪里?”
“37号病房,估摸着你再待个一两年不出什么大问题就能出院了。”陈医生说着,随后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继续往下说:“其实今天就有几个医生商议着要不直接给你出院得了,毕竟你从来没展现出你的攻击性,一直都挺正常的,和我聊天也没什么大毛病,就和正常人一样,甚至有人觉得你是误判。
不过这项提议被院长给否了,第一是因为你入院时间还是太短,万一出去接受一些别的刺激就不好了,第二是因为你一直待在束缚衣里面,实在是缺乏观察。而且这个时候把你放出去你也知道你当初做的那件事。”
这次说话的时候,陈医生的声线多少有些颤抖,听上去很忐忑,这才让苏夜感觉正常了一点,他明白为什么:“我理解院长,没事,能脱离那件衣服已经很不错了。我没有埋怨院长的意思,也不会因为这件事觉得不好之类的,放心好了。”
好嘛,作为一个精神病,他反倒去安慰起了医生来了。
陈医生显然也觉得挺魔幻的,笑了笑,“我就知道你和别的病人不太一样,比我看守的另一个病人——那还排在五十六号呢,成天呜嗷叫喊——强太多了。
“其实我觉得自己没病,”苏夜想了想后开口,“不过其他的病人都觉得自己没病,弄得我自己也不清楚自己到底有没有病了。”
“害,这上哪知道呢?”陈医生说道:“精神病本来就是个悖论,我听说有些精神病在他们自己的世界里还觉得是别人有病呢,你说可不可笑。”
“嗯,对。太可笑了。”苏夜思考着一阵才回答说道。
陈医生似乎也发现了自己似乎并不应该在一个精神病面前去讲一个精神病玩笑,自己笑了几声,见苏夜没捧场,于是也就沉默了下来。
他这一沉默,苏夜脑子里的想法便止不住的往外冒,一路上他一直思考着陈医生对他开的这个玩笑。
直到来到了自己的下一个病房和陈医生道别,他也没有停止下来思考。
精神病院里的精神病,危害充其量就是把医生挂到晾衣杆上,或者咬几口,在要么就是拿着刀乱砍,可是他的危害是只限于身边人,或者说只是限于身边的几个人,而且不具备隐秘性。
可外面的世界,那些心理变态的人,他们的危害可不限于身边的人,甚至能辐射到很远的地方,难道他们的精神就正常了吗?
如果说精神病的原因是因为精神病人和正常人不能相互理解,自己有自己的一套逻辑,再说一些,或者做一些正常人不会做的事情,那外面的世界其实有很多人正在做着很多人一辈子也不会,也不敢于去做的一些事情吗?
随后他又想起了入院前自己看到的最后一个场景——昏暗的小屋,摇摆不定的橘黄色灯光,沾满未凝固血迹的屠宰台,锋利的屠宰刀,闪烁着寒芒的金属钩子,各种各样的明显能看出使用过不止一次的刑具,那些明明都是使用在畜生身上摘除器官的器械可真正使用却是在自己同类身上。
说起来这些人和精神病比起来,至少苏夜觉得,他是不知道谁才是真正的精神病。
或者说病的,其实一直都是这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