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樊将信攥在手里,突然很想一走了之,可他刚走出几步,又折返回来,决定还是给秀霞打个招呼,或者再问问她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事。
“毕竟,她现在一个人了啊……”夏樊的心里几乎一边哭泣一边自言自语着,他不想流泪,也不能流泪,为了那个可有可无的的赌约,少年独有的好胜心刺激着,抑制着他的冲动。
只身一人的少年独坐在祠堂大门的门槛上,开始一边默念,一边仔细思考起信的最后一句的意思,就在这时,握着信的手里突然燃烧起来,夏樊顿时被吓了一大跳,等他迅速将信扔出去后,眨眼之间,信已化作灰烬。
“我艹…师傅,还能这样的啊,敢不敢再损一点!”
尽管他的手没有烧伤,但手心里却是一团漆黑,夏樊站起身来,郁闷的拍干净手掌,然后又朝着天边极目望去,可惜天边没有一丝云彩,只有朦朦胧胧的薄薄一层水雾。
才过不久,许许多多的村民陆陆续续的从祠堂走了出来,他们衣着不一,但神色皆是匆匆,无一不流露出哀伤之感。
夏樊见状蹲在祠堂门外的墙角,当他看到秀霞背着林晓兰的尸体缓缓走出来的时候,他没有直接上去打招呼,而是看着人群熙熙攘攘的朝着铁柱家庭院走去,他跟在人群的最后,目光穿过人群,静静望着秀霞的背影。
恍惚之间,夏樊好像看到秀霞回过头看了他一眼,似乎在说什么,但又好像什么也没有说,等他跟着人群走进铁柱家庭院时,忽然发现大厅上首处,两口棺材安安静静的停放在那里。
小凤以及两个夏樊觉得脸生的少女帮着秀霞将林晓兰的尸体安放进棺材,然后又小心翼翼的摆好身姿,似乎有个少女用的力气稍微大了一些,秀霞轻声责怪道:“轻点,弄疼我妈妈了。”
白日里,点起白烛。
房内的女人都情不自禁的流下泪来,不住的啜泣着,手帕打湿了一条又一条,林晓兰本就是一个很好相处的人,与村里的女人们关系一直是极好的,这一点,就连仅仅有过数面之缘的夏樊也深有体会。
此刻,平日里面对野兽也毫无惧色的男人们,也很难稳当的站着。
夏樊虽然站在庭院一盆红豆旁,但注意力仍在房内,当他听到秀霞的话,心里顿时猛的一颤,索性转过身低下头,看着地上的蚂蚁忙忙碌碌出神,因为他再也不敢将注意力放在少女身上。
因为铁柱的尸体不知去向,村里最德高望重的老人嘱咐秀霞道:“丫头,去找些你爹平日里常穿的衣服放进去,咱们给他立个衣冠冢,过两天,再给你妈妈换衣服吧。”
秀霞点点头,又朝着各个族中长辈叩了一首。
“有劳各位长辈了。”
………
长路漫漫,脚步匆匆。
就连夏樊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来到江边,他只是顺着一条看不到尽头的路想一直走下去罢了。
也许,尘世间所有的一切冥冥之中都自有定数,去哪?做什么?似乎命数早已被定格,不止是夏樊一人,而是每一人。
就好比少年眼前这支江水,只不过是万里长江众多支流中的其中一支,而少年自己,也只不过是龙族几万万人里的其中一人。
但就在洪水过后,这支普通的江水竟也别有一番风味,江岸两边,刚刚历经过冲刷的青石看起来一尘不染,青石下,成片成片的青草地郁郁葱葱,零星的几朵白花点缀其中。
日落西山之时,远山处的天空忽然被成片成片的乌云遮蔽,层层叠叠,颇有将要遮天之慨。
但即便如此,无论多么厚重的云雾之下,亦有万千光芒透出。
红艳艳的晚霞,散出的璀璨光芒穿过云雾,有如千万道实质光束照耀在大地每个角落,而少年苍白的脸上也忽然泛起别样的光彩,他就这样静静地望着,等到夕阳终于落下最后一缕余晖。
少年忽然自言自语道:“果然,天总会黑啊。”
夏樊静静地坐在一块大石上,闭着双眼,耳边有流水的潺潺声,浅浅的风声。
人生真的真的难得如此安静,他又静静地躺下,他很享受,很珍惜眼前的这一刻。
转瞬之间,夜幕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