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定沈彦秋的来意,清华道君连连摇头哭笑不得。
修行道向来奉行弱肉强食的法则,洞天福地,名山大川,亦或是强大的功法、顶级的法宝法器,都掌控在顶端的那一群人手中。旁人并非没有觊觎之心,只因形势比人强,自家就算侥幸得到一件,也没有能力护得周全,甚至还要把性命搭进去。
强者恒强,弱者努力攀爬,并非一定要成为强者,更多的弱者只是想拉进同强者之间的距离,不再只是可有可无的角色。
性命之不存,万物之不就也。
说什么上体天心,说什么慈悲为怀,这些话只是站在高处看风景的人,百无聊赖时的随口感叹罢了。
倘若一个修士终日为了生计发愁,既没有高明的功法提升修为,有没有趁手的法器护持自身,寿元将尽也不能提升修为增加,或者找到延寿的灵丹妙药服用,哪里还有什么心思去摆弄什么高雅、慈悲?
莫说只是五百小儿,真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就是一城几十万性命,也不过如此。
物竞天择,适者生存啊。
修士,远比凡人更惜命。
看这小子年岁不大,修为却不弱,想来是某家大派的核心弟子,没吃过散修餐风饮露的苦楚,一个个只把“替天行道”、“降妖除魔”拿来标榜,恨不能一己之力横扫天下魔道,立万世不拔之功业。
清华道君修行时日不短,到如今也只有筑基后期的境界,而且之前行事心狠手辣,做下不少杀孽,唯恐渡不过四次天劫,这才铤而走险以生人炼药,增加渡劫的几率。自然不愿为了几百小儿将其得罪,扯出他背后的师门长辈出来,这才一忍再忍,将姿态放低,同他讲起道理来。
无论是妖族也好,还是魔族也罢,便是许多心性扭曲的人族修士,也圈养着许多凡人城池,将凡人当做血食、人元大丹来服用,也不见有人打着“替天行道”的旗号打上元魔山和自在魔宫去。
我不过用五百小儿炼药,还跑到比丘国这种偏远的地方,你还打上门来坏我修行,真当我是软柿子好捏不成?
泥人还有三分土性,何况是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年的清华道君。
沈彦秋皱眉道:“道不同不相为谋,任你如何花言巧语,今日也休想善了!”
清华道君怒道:“你这小子好没道理!既有这想法,为何不去元魔山降妖除魔?为何不去自在魔宫和黄花观替天行道?那些大妖大魔伤的人命哪个不是我十倍百倍!”
沈彦秋亦怒道:“强词夺理!人吃野兽,野兽吃人,本说不得孰对孰错!来日我若有那般道行,自然也要行斩妖除魔之事!你炼药修行也就罢了,恨只恨你身为人族,却和妖魔一般草菅人命,把自己族人当做田中稻草!今日我不为天道,只卫人道!”
伸手一指,玲珑火云束直冲上去,朝清华道君拦腰缠绕,同时又放出一道寒冰破灭圈自上而下套将过去,不求能够控制清华道人,只求迟滞他的速度。
果不其然,清华道君脚下踩着的那团乌云宛如活物,伸出无数触须瞬间将他整个下肢缠绕包裹起来,整个人身体柔若无骨,蚯蚓一般扭了几扭,轻松的躲开玲珑火云束和寒冰破灭圈的封锁。
而且那团乌云速度极快,比之沈彦秋的丁火掣金轮也不遑多让,闪电一般在空中腾挪位移,玲珑火云束和寒冰破灭圈穷追不舍,也只能跟在后面吃灰,连身也不能近。
清华道君岂是能吃亏的人,断然不会任由沈彦秋出手只顾着躲避,伸手从怀里掏出四杆三角小旗子望空一抛,便化作一座白骨嶙峋的惨白旗门,挡在两人中间。
四面旗子都只有巴掌大小,内里绣着形貌各异的骷髅,就连旗杆也是用细长的骨头打磨而成,方一出手就隐匿空中,化成一座旗门阵法,每一杆旗子都化成一个手持武器的巨大骷髅,镇守旗门四个方向,无论沈彦秋从哪个方位冲击,都被阵法拦住不能靠近。
清华道君将身一晃投入旗门之中,阴恻恻的声音传来。
“人道?你有多大法力,敢称人道?人道讲求弱肉强食,强者为尊!你若有本事,便入我阵中一较高低。否则莫说五百小儿,就是这一城十万生灵,我也尽数杀了,炼一炉丹药出来!”
底下山神听得此言,就连手头操纵地脉的活计也缓了缓,纵声高呼道:“道友还请全力出手,务必斩杀此獠!断不可让他害了全城人的性命啊!”
他一身神力皆从香火供奉而来,若是满城信众都被清华道君屠戮,他这山神也就成了无源之水无本之木,过不多久也要神力消散,魂魄归于六道转生。
沈彦秋将太阴炫光镜顶在头顶,雪白镜光将自己罩个严实,手中扣着水火锋,脚步一动昂首进了白骨旗门。
“今日便教你输得心服口服,死个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