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起身,将钓得的那一条金鱼从鱼钩上取了下来,放在手中掂了掂,感觉斤两还不算太差,于是笑道:“余情未了,表面上的意义是指男女之间的情爱藕断丝连,不过叔叔想,这却并非是你父亲所要表达的意思。
虽然叔叔并未见到你的父亲,但是叔叔大概能够想象得到他是怎样一个人,如果叔叔所料不差的话,他口中所谓的余情未了,并非是指男女之间的情爱关系。”
被他钓上来的那条金鱼斜躺在男子手中,时不时挥一挥它那条金灿灿的尾巴,或是在男子手中“扑腾”一声打个滚翻个身,好不自在,完全不像是一个被别人俘虏挟持弱势群体该有的样子,反倒是有些主人翁悠然自得的架势,似乎在它看来,男子粗糙的手掌心,似乎要比解忧湖那清澈凉爽的湖水要更加使它迷恋。
小男孩忍不住挠了挠头,问道:“那父亲口中的情又指的是什么呢?”
不过他的目光却一直放在了男子手中的那条金鱼身上,虽然问及的是父亲的言外之意,但其实真正让他关系的并非如此,而是男子手中那条可爱到了极致的金鱼,金黄色的鳞甲让它看上去更加神圣了。
任何美好的事物,对于女人与孩子的诱惑绝对是致命的。男子手中的那条金鱼,或许在他自己眼中压根翻不起任何一丝波浪,但是在小男孩眼中可就完全不一样了,出于孩子的天性,他在看到那条金鱼的第一眼起,就已经被它的外表所打动,深深迷恋上了这个通体金黄的小家伙。
如果不是他跟男子算不得太熟的话,余情甚至都想要张口问男子索要他手中那条金鱼了。
男子没有抬头,轻声道:“应当是指兄弟情吧!”
后面又加了一句,“毕竟他对于男女情爱向来都没有什么概念。”
只不过这句话近乎低不可闻,别说是其他人,就算是他自己也未必真的能够听的清。
而今他基本可以笃定,余情口中的父亲究竟是何人了,六年的时光虽然很漫长,可以淡忘很多东西,但是有些东西却始终都不可能被淡忘,就比如余情父亲口中的兄弟情。
虽然如此解释余情未了一词,怎么都感觉有些牵强,甚至是荒唐,但是如此荒唐的解释其实本就出自余情父亲之口,而并非男子之口。
“哦!”
小男孩似懂非懂的应了一声,没有人知道他是不是真的明白,不过看他的样子,似乎并不想再继续追问下去了。
兴许是眼中的那条金鱼占据了他幼小的内心,又或者是他害怕之后的一些东西,如同先上一样,他压根听不懂。
但是周围一些有心窃听之人,在听到男子这个解释之后,差点没笑出声来,他们压根就不知情,所以也就不可能清楚这背后的意义。不过,他们着实是头一遭听到有人如此解释余情未了,而且还是作为一名长者向晚学后背如此解释,哪怕是一个没有任何一点常识之人,也不可能作如此解释吧!
像他们这一类人,主要就图个乐子而已,因为男子特立独行的风格和他周围肆无忌惮欢声笑语的孩童,他们这才注意到男子的存在,由于他的与众不同,他们才会关注于他,才会屏气凝神静心聆听男子从容不迫的言语,原本以为他可能会道出一些破具哲理的话语来,不曾想,他着实一语惊人,只不过是滑稽的惊人罢了。
还有些许本无心听其言行,却在不经意间,无意听到男子言行的个别之人,在愣神之后,眉头皱的更紧了。他们本身修为不俗,自然不屑那些偷鸡摸狗的勾当,只不过男子说话时,声音未加丝毫遮掩,难免不会传到他们的耳朵里。
作为在圣铉城有着不小声望的一众人,他们非但能力有目共睹,而且基本上从圣铉城初建之时,他们就已经在城中了,自然也就对于圣铉城之事知之较其他人多出不少。当他们在无心之中听到男子一席话之后,感到诧异的同时,总感觉这话隐约有些熟悉,可当仔细去向的时候,却又一时之间想不起来。
见小男孩不再发问,男子也不再多余解释,顺势弯腰将手中的那条金鱼重新放回了解忧湖中,开始收拾起了钓具。
未时刚过,半空中的太阳老早已经开始向西垂之地靠拢了,像是厌倦了这种日复一日周而复始的枯燥。
被重新放回解忧湖的那条金鱼,在解忧湖畔的水面上探出半个脑袋,望了望正在盘起钓钩的男子,朝他吐了个水圈之后,这才晃荡着自己的小尾巴,向远处游去。
小男孩看着调皮的摇头晃尾,远游而去的小金鱼,眼里满满的不舍,直到小金鱼不见了踪影之后,他这才回过头来,看着即将将一切收拾妥当的男子,不解道:“叔叔为什么又放了它?”
男子将鱼竿攥在了手里,起身道:“人是一条命,鱼同样是一条命,又何必妄增杀孽?”
他回头看了一眼金鱼游离的地方,之前那个水圈虽然明显淡了很多,但却还依然存在,伴随着一圈圈涟漪,渐渐向远处湖心荡漾而去。随着涟漪的不停搅动,脚下这片水变得有些浑浊了。
小男孩继续追问道:“即同是一条命,叔叔又干嘛非要将它从湖中钓起不可呢?”
他确实很不解,既然为了不增杀孽,男子不得不将已经钓到手金鱼重新放生回湖,那么他之前所做的一切又是为了什么?耐着寂寞于解忧湖畔静坐半日时光,而且还是架着鱼竿,分明是带着很明显的目的而来,好不容易一竿得手,难道只是为了看一眼自己辛苦半日的成果不成?
如此作为,岂不是多此一举毫无意义?
难道说这就是成年人与众不同的想法?
男子抬脚,在经过小男孩身旁时停下脚步,说道:“之前叔叔不是已经说过了?此乃一种修行,即为修行,修的是这种过程,至于结果如何,并不重要。永远不要太过拘泥于那些自我意识,因为它会固封你的目光,也永远不要在意那些不尽人意的结局,又有谁能知道失去的就一定不是自己所得到的呢?
至于个人期望,很多终究只是不切实际的缥缈想法而已,是否终成,虽不至于且看天命,但也不可能尽如人意,只有心如止水,方可窥尽浮华。”
这一次,他特意压低了声音,虽然没有把声音压的太低,但也并非向之前那样毫无遮拦,至少在场之人,除了眼前这几个孩童之外,没有任何人窥窃到他究竟说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