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新网址: “其实我一直挺为桑海感到挺难过的。”
梧凤毕竟也是经历过一些事情的人,在经过了最开始的震惊后,心情已经渐渐平静了下来,此刻他听着柳先生说起这种不着调的话,已经连个不屑的语气态度都懒得做。
“你到底想说什么?怎么着?还想为他翻案?来,说说看,我倒想听听柳先生究竟有何高见?”
“我并没有为桑海翻案的想法。当初他的所作所为,在你们的立场上,确实是无可辩驳的祸国殃民之举。
但我想说的是,桑海如此行事,和那些真正卖国求荣的奸细还是有所区别的。因为那些奸细引进外敌,是为了借助外力获取自身的利益。但桑海那么做,其实是……”
柳先生忽然停住了没往下说。
“其实是什么?”
“其实是……因为他蠢。他的所作所为就是心中所想,他是真的以为,在那些外敌的介入下,才能快刀斩乱麻地解决当时的困局。他想的是借刀杀人,先让那些外敌将一个全新的国度建立起来,之后再赶走这些外敌,自己经营就好了。”
“那他有没有想过,若是赶不走外敌怎么办?”
“所以我才说他是蠢啊。他总是以为只要自己想做,便什么事都能做得到。”
梧凤沉默了片刻。
从小到大,三十多年的人生里,他对于自己那位太爷爷的了解唯有从爷爷处听到只言片语以及从异闻司的档案处看到的简单记述。
那些真正经历过当初那场风波的老人,碍于他的身份,也都默契地从不在他面前揭开这层旧疮疤。
而从他了解到的情况来说,大多数人对桑海的评价都很一致,桑海是一个坏人,但却是一个聪明的坏人。
像柳先生这般直言不讳说桑海蠢的论调,他还是头一次听说。
“即便这样,那又如何?难道因为他并非主观上的恶意,就值得被原谅了?那些因他的愚蠢举动而遭受苦难的人们又该向何处讨回公道?”
似乎是做了一会儿,手感渐渐起来的缘故,老人手头的动作变快了。
另一根腿骨也很快从其手中成型。
“我并非要为他讨回公道,我只是觉得,这么大的锅,并非他一个人能背得动的。他为自己的愚蠢付出了代价,但有些人却没有。”
“你说的有些人……是指谁?”
“你知道桑海为何经常去看皮影戏吗?”
“我爷爷喜欢吧。我曾经听他说过一些关于皮影戏的事。”
“这只是其一,而其二,其实是桑海自己想看。准确的说,每当他有烦心事,却又无处可说的时候,便会带你爷爷前去看戏。坐在嘈杂的人群中,呆呆地想事情。至于他的烦心事是什么,大抵逃不过两个字,焦虑。”
“他为何要焦虑?”
“你是个年轻人,没经历过那个年代,所以不清楚。那那个年代里,这片土地上除了死人,就没有不焦虑的人。今天吃什么?明天到哪去做工?未来如何苟活?
这是那个时代所有人的共通的焦虑。
而作为异闻司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异闻司主,桑海有着太多的私事要为之感到焦虑了。
其实成为异闻司司主,并非是桑海所愿。他确实是天才不错,但他的天才其实全在他的修行上了。至于如何成为一个合格的管理者,这并不在他的天赋范围之内。
但他无法拒绝。因为当时的他背负着异闻司上下那么多人的希望。数不清的眼睛在看着他。
这个世界病了,总是需要英雄出来拯救。但对于大多数人来说,他们自知自己无法成为那种力挽汪澜,拯救众生于水火之中的英雄,所以当他们见到一个能力出众之人时,便总是盲从地将自己对于英雄的定义强加到这个人身上,而不管这个人本身是否愿意。
因为人人都觉得桑海是天才,所以桑海不得不一次又一次的急功近利式的破境。他需要以自己的例子来鼓舞其他人,修行并不是一件很困难的事。
还有一些人,觉得桑海如此强大,简直是天生的异闻司司主的料子。从你们异闻司的传统来看,几乎每一任异闻司主都是当代的最强者。
所以尽管桑海其实很清楚,自己并不是块当领导的料。让他修行,让他杀敌,这都没问题。但让他当异闻司主,那确实是难为他了。可是那又怎样呢?他做不到拒绝那些人,他做不到让自己辜负那些人的厚望。
那些人视他为救星,那他便只能是那位救星。
所以他只能一次又一次地压榨自己,一次又一次地突破极限。
但有些事,如同海绵里的水,挤一挤总会有的。但有些东西,却非是人力所能强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