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三的话,让陈秀秀微微点了点头。
事到如今,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了。
“追想当年事,殆天数,非人力……
腰中箭,匣中剑,空埃蠹……
使行人到此,有泪如倾。”
回到营中,李信坐在桌前,抚摸着已经有几分生锈的铁枪头,轻轻打磨,嘴里喃喃自语,心头感慨万千。
遥想当年之事,纵横驰骋,肆意杀戮,快意恩仇,中原白骨累累……
“承先生不远千里而至,益增我陋兢惕之衷。足下龙虎鸿韬,英雄伟略,必能与我共图义举,创业开基者也。”
“将军恩德在人,李信相见恨晚,愿效前驱!”
和李自成相见之景犹如昨日,历历在目。洛阳城大战,黄粱一梦,谁为主宰,一目了然。
自己又得到了什么?
这还是自己当日在李自成帐下使用的铁枪,四个月没用,铁枪犹在,物是人非。
让他再去拉一支人马纵横江湖,他也没有那个心境了。
河南卫5600人,加上屯田的军士,至少上万,可即便他是洛阳县知县,他也不认为自己能带走河南卫一人一马。
也不会有人愿意跟他走!
有饭吃、有饷银、有尊严、谁又愿意做贼!
换做是他,他也不会。
注视着已经磨的锃亮的铁球,抚摸着厚重的刃面,李信不由得恍然若失。
他,一个流寇余孽,为什么要做洛阳知县,为王泰上下奔走、蹈死不顾?
难道说,王泰莫须有的一个“中华地图”,就让他醍醐灌顶,幡然悔悟吗?
李信长叹一声,站起身来,走到了窗前,向着窗外的校场望去。
无论什么时候,这里永远是活力满满,让人振奋。年轻的将士们永远都是生龙活虎,日复一日的训练让他们变的健壮、黝黑,又有那些骁勇善战的老兵们压阵,河南卫军的强大,显而易见,理所当然。
至于他一个洛阳知县,为什么要住在军营之中,洛阳城残破恐怕只是个借口,他只也不过是迈不过自己心里那道坎,不愿意和大明的官吏同在一个屋檐下。
不过,他上任只有不到两月,走访民间,查察弊政,也是理所当然。
“每到国家、民族出现危难之时,总有人挺身而出,抛头颅洒热血,这样的人,才是英雄!”
真的如王泰所说,自己又算那门子的英雄?
眼光不自觉地一转,扫到了墙上的那副“中华地图”,李信心头猛然一惊。
马踏燕然,封狼居胥!
王泰,他怎么会有这样的大志?
王泰如此看重自己,对自己委以重任,自己如果负了王泰重托,岂不是负了自己,愧为人乎?
李自成退往河南和四川交界,听说又是风生水起,但这似乎改变不了什么。河南有王泰,李自成想要立足,恐怕不是易事。惹怒了王泰,恐怕又是一场血雨腥风。
只有破坏、没有建设!
李信悠悠叹了一口气,正在黯然神伤,窗外震天的怒吼声响起。
“北上!”
“北上!”
“北上!”
校场上,数千河南卫将士一起举起兵器,随着大阵前的将领们大声疾呼,声震云霄。
李信心头一惊,大踏步出了营房。
“杀鞑子!”
“杀鞑子!”
只见为首的军官王宁东顶盔披甲,手举着门板一样的大刀,坐在马上,宛如巨灵神一样,在大阵前徐徐而走,他神情慷慨,不时呐喊,声嘶力竭。
而他面前的大阵中,河南卫将士都是面色凝重,一起看着王宁东,听他的咆哮。
“张仁义,何故在军中咆哮?”
河南卫指挥使杨秦脸色铁青,拍马上前。
“大人,小人正在为大军北上动员!大人,你是一军主将,你说两句!”
王宁东挥了一下大刀,校场上立刻安静了下来。
杨秦脸色舒缓,微微点了点头。
这个王宁东,倒是知道鼓舞军心士气。
“弟兄们!”
杨秦举起长枪,面对无数肃穆的虎贲狼卫,不知不觉,所有的力量回到了身上。
“河南卫军军纪森严,军令如山,你们不要喧哗!我这就去找大人,一定让他带上河南卫!”
河南卫军奉旨北上,河南十卫,王泰只点了汝宁卫、睢阳卫、彰德卫、怀庆卫、南阳卫五卫,其它的五卫,包括宣武卫、河南卫这样的大卫,都没有随军出征。
消息传来,一片哗然,那些不能上阵的好战分子,个个心急如焚,像得了痔疮一样,坐卧不安。
“大人,洛阳城一战,河南卫死伤惨重,恐怕这也是大人没有招河南卫北上的原因。”
王宁东催马赶上杨秦,在他身边低声说道。
“洛阳城一战,睢阳卫同样死伤惨重,为何董士元同样随军出征? 大人是觉得董士元骁勇善战,看不起我河南卫啊!”
杨秦冷冷哼了一声,继续打马向前。
“大人说的是,脑袋掉了碗大个疤!战场之上,万夫争雄,我河南卫怕个球!上一次要不是照看那些皇亲国戚,我河南卫也不至于丢人现眼!这一次,一定要大人带上咱们!”
王宁东悻悻地说道。
杨秦微微点了点头,眼珠一转。
“都机灵点,到时候见机行事!”
一行人刚要出营门,前面一个人忽然出现,杨秦赶紧勒住战马,一看却是李信。
“杨大人,请带在下一同前去!”
李信上前几步,深鞠一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