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事,陛下已跟我详谈过了。跟陛下一样,我最大的遗憾也是公辅坎坷的经历导致后面的悲剧发生,为何会是安禄山所派的暗间。以公辅的才能,与陛下的识人用人正是绝配!”
元载低下头,沉默不语,许久才叹气说道:“武安郡王,只能说人命天定。自古都是如此,身不由己罢了……”
“成事虽然在天,但谋事却可在人。如今,你已不再受任何羁束,不知道以后有什么打算?”
“我不敢奢求许多,但愿得静含一所,潜心修学即可。”说这话时,元载的眼睛还是不自禁地微闭了起来。
听了元载的回答,杨错不语思索了许久。
杨错突然说道:“有件事忘了告诉公辅,田悦在从洛阳外走途中,惨遭史朝义宗族兄弟史朝靖飞马践踏,已经去世。”
“什么?”元载完全被这一消息所惊。愕然地看着我,“田悦已经去世?郡王能否给我细细地说一说此事……”
“恩……”杨错点点头,有选择地将大致的过程说了—遍。
把一些特别隐秘的都隐了过去。
“看来陛下重振大唐的日子又近了一些……”以元载的智慧,自然很轻易地就推算出了田悦去世之事将会带来的影响。
杨错淡笑了笑,又接着把朝廷大员职务任命之事说了出来。
听到李岘、李泌、刘晏等人都成为了大唐宰相时,虽然很隐秘,但元载的眼中还是迅速地闪过一丝复杂莫名的神色。
如果他不是史朝义所派的暗间,自己内心又有些想要唯我独尊,那么这次的朝臣改任名单里,肯定也会有他一席之地。
能在人才辈出的时期,担任朝廷宰相,堪平乱世、中兴大唐,那绝对是世间罕有的殊荣了。
元载之前十数代先祖中,也没有人能够做到他的程度。
真是一步错步步错。
杨错一直紧盯着元载,自然不会放过他一丝一毫的表情变化。
要说元载心中没有遗憾,估计是不可能的。
原先职位比他低的刘晏,如今已官居吏部尚书、同中书门下平章事、东都、河南、江淮转运、租庸、盐铁、常平使,成为了名副其实的实权副相。
同时,从元载没有出事之前的情况来看,代宗对于他的信任是无以复加的。并且从种种情况来看,代宗是希望能够打造臣下三权分离,由元载做宰相主导内政,刘晏主导财政大权,杨错主导军事。三方互相配合,成为大唐仅次于皇帝的存在。
但,一切都随着元载的事情“戛然而止”。
取代元载的是李岘,官居黄门侍郎、同中书门下平章事。辅佐他的是杨绾,官至中书侍郎、同中书门下平章事。
让元载感到遗憾惋惜,这正是杨错此次造访的目地之一。
只有感到遗憾惋惜,他才会珍惜自己再次面临的机会,才会下定决心真正为代宗皇帝效力。
“公辅,我再问你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而且我保证日后不会再有人问这些话。”杨错直视元载的眼睛,极其郑重地询问道,“你日后有什么打算?”
这确实是元载最后的机会。
代宗爱惜元载的才能,不但没有杀他,还有心重新起用他。
但熟知历史的杨错,却对他颇怀顾忌。
因此,当代宗有意重新起用元载理事时,杨错便主动要求来试探一下。
如果元载能够坦诚以对,就给他一次机会,建议代宗再次起用他;如果他想玩类似唯我独尊的把戏,那他这一辈子就永远的“潜心修学”吧。
与杨错似乎能穿透他内心的锐利眼神只一接触,元载的身体就微颤了一下,面上浮现出挣扎的表情。
片刻后,见元载没有什么表示,杨错站起身,缓缓朝房门口走去。
在他即将出房门的那一刻,元载略显羞惭的声音从背后响了起来:“郡王请留步。”
杨错转过头,看向元载,他面上呈现出与前不同地决然表情。
“若陛下和郡王还能见容,我愿尽毕生所学,效犬马之劳!”
“真心话?”
“不敢欺瞒郡王!”
“在此后数年考察期里,你永见不得光明,不后悔?”
“最多十年的光景,我耐得住!”
“嗯……”杨错点点头,“可愿去陇右么?”
元载坚定的点了点头。
在门外,目送着那远去的背影,元载长长地出了口气,似将心中的郁结之气全部倾吐出去,随即轻快地跪坐在书案前,提笔急书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