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骆家一直都在三原。除了骆奉伦曾搞出一些事端,骆家上下并无什么异动。骆奉先虽然前面支持过程元振,但是他已经受到了惩罚,也已经被外放到凤翔府。”
“再者,骆元光虽曾与骆奉伦有过些书信来往,但是贸然起兵攻击长安,也有些不合常理。骆奉先就在凤翔府,麾下有近两万新兵。骆元光当真要兴兵作乱,照理也该让其养父响应一番。”
“而且,骆元光究竟是擅自调兵作乱,还是奉命返回长安。只需找相关人询问,看骆元光到底有无收到一封军令书模样的东西即可,此事先前竟无人过问。”
“待我让颜尚书前去探查时,却发现潼关中有几名官员县吏莫名暴亡。此外。那骆奉伦虽心有不甘,但若我要杀他,何苦等到今日。数日前他秘密联系士安等人时,我就能光明正大将其诛杀,何必用出这暗地里刺杀的手段。”
“而那年仅十六岁的骆奉俭,本就是中庸之才,骆奉伦做不成地事情,他就更无法做成。若不是我下令诛杀此二人,还会有谁有这等能力潜到三原,无声无息地杀人弃尸?恐怕,除了潜伏大唐至深,再无第二人!”
“这一些并不难发现的疑点,连我都瞒不住,何况是公辅。”
站起身,代宗缓缓走到元载身旁,叹气说道,“明知如此多地疑点,并清楚我军与吐蕃、史贼、东川叛军正四线开战,最明智的选择便是先将此事压下,封锁消息,暗中展开调查,避免为外人所知。”
“如此才能确保后方地安定,使前线将士不受影响。但是,公辅偏偏却选择了最为激烈的手段,搞得此事举城、举州,乃至天下皆知。其结果便是民心、军心极大动摇,将领官员人人自危。”
元载满面冤屈之色,呆坐在位上,直直看向代宗,半晌才想起申辩:“陛下,处理此事之时,乃是以鱼朝恩将军为主,臣只是为副……”
“鱼朝恩虽然心思复杂,有时做事确实带有各种私心。”代宗看着元载的眼睛,淡淡地说道,“但公辅你还是犯了一个错误。以他之能,是不会做出自毁前程的事?”
“就因为他聪明,知道有些事做不得。失去了我,他啥都不是。失去了朝廷,他的高官厚禄从何而来。边令诚就是前车之鉴,他的脑袋可被悬挂在长安城楼上。”
“再者,恰恰是因为他有私心。他万不敢把事情闹到前线,特别是武安郡王那里。原因很简单,他很怕武安郡王。如果惹到武安郡王那里,他的日子就难过了。”
直到这时,元载的表情才出现了一丝异色。
“公辅,你我相交四年,难道还不能让你真正归心么?”代宗叹气说道。
元载沉默了许久,才抬头说道:“陛下怎知臣不是中途变心?”
“以公辅之能,分得清轻重得失。”代宗轻声说道。
代宗这回答,听似有些不着边际,但元载却明白内中意思。
以元载在代宗一朝里的地位和权力,虽然称不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但却是在顶端的权力层中。
而且,随着代宗实力的不断扩充,元载地前途绝对是不可限量的。
日后如果代宗有机会一统天下,再兴大唐。
元载作为中兴之臣,不仅造就一世之功,也可以留名于后世。
相反,如若元载中途变节,从代宗一方背叛到史朝义一方,且不说能否位列顶端权力层,能不能得到史朝义的真正信任还是个绝大的疑问。
以元载这等身具大智慧的人,这样的利弊得失并不难分辨。
“多谢陛下对臣的赏识。”元载露出一丝苦笑,有些失落也有些好奇地问道,“陛下既然已经怀疑我,为何不令人直接擒拿?”
“我想赌一赌,看公辅会不会自己对我坦诚此事?”代宗露出一丝失落的淡笑,“所以,适才才会说出那么一通‘废话’,不过希望似乎是落空了。”
“公辅,不要拿出掖在身后的劲弩,我虽然很久没上过战场,但这些年身手倒也没有撂下太多。”
代宗突然盯住元载的右手,叹气说道,“有齐王、武安郡王这样武艺超群的亲族,我的反应也比常人要快上不少,何况是公辅这样没有练过武的人。而且,我身上还穿着武安郡王送的那具龙鳞软甲,劲弩是根本射不透的!”
元载知道代宗有一具“龙鳞软甲”。
说是龙鳞甲,其实是以一种异蟒的皮革所制。
这种异蟒在南疆也很是罕见,往往能长至两丈余长,外皮坚韧无比,刀枪不透,捕捉极为困难。
杨错也是从乌蛮族里得到了一张蟒皮,随后命能工巧匠精心制作成一副全身盔甲,送予代宗防身。
此甲质地颇轻,而且柔软异常,完全可以贴身而穿。
因蛇也称“小龙”,故此名为龙鳞甲。
据闻,杨错曾命人以三石强弩在百步远处射击此甲,却无法穿透,足见此甲的坚韧。
元载身体一颤,看了看代宗,随后缓缓从身后抽出一具小巧的劲弩,丢在了地上。
代宗瞅了眼劲弩,长叹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