届时,就算想撤退,也是去无可去,只能在粮尽军乱中走向灭亡。
退?虽然粮草足够让大军撤往冀州,但这一退,也就等于放弃了恒州的所有权。
数年以来,张忠志为了拥有这么一块地盘,也不知耗费了多少心力。比如利用杨光翙的信任,使诈劫持杨光翙,然后在安禄山的支持下,双方在故关等地恶战一场。
放弃地盘,简直就等于是杀了张忠志。
何况没了地盘的张忠志,等于嘴里没了牙齿的老虎。谁都能欺负到他的头上,让他再难翻身。
张忠志踌躇反复的模样,不自觉地就影响了其麾下众将。
辛忠义、王他奴等人显得更加焦急。
谢遵则是心中更增忧虑。
“赌了!”对地盘难以割合的情结,促使张忠志下定了决心。
猛地一拍桌案,他长身而起,厉声说道,“杨武旭如果在鲁口城更好。只我们要胜他一仗,那些反复之徒就该知道。到底谁才是恒州的主人!”
“吼……吼!”辛忠义、王他奴等人一拍胸脯,兴奋地高呼。
西北五十里,一万三千余骑正屯扎于此。
中军帅帐之中。
“张忠志已入瓮中!”第五琦指着地图,从容淡定地说道,“这饶阳大地,就是他的曝尸之所。”
张宝忠之弟张孝节沙愕然说道:“先生为什么这么笃定?张贼手里也有一万来骑,真正打起来,也要费点力气!”
与张孝节沙存有同样疑惑的,还有另外几个易州将领和契丹部首领。
这次的作战,杨武旭并没有动用收降过来的张忠志旧部。
那些兵马跟随杨武旭时日尚短,军心还没有完全归附,一旦在战场上遭遇旧主。谁也不敢担保他们是否会哗变。
深知此战关键的杨武旭自然不愿意去冒这风险,这里的一万三千骑都是来自易州和契丹部落。
“呵呵……”第五琦淡淡一笑,摇头说道,“根本不需要跟张忠志拼死拼活。只要时间一到,他想不死也难。”
“啊?”帐内诸将疑云更生。
送走易州将领和各契丹部落首领后,杨武旭略显踌躇地对第五琦说道:“先生,事情当真会像你说得那么简单?”
“杨将军放心!”第五琦点了点头,不紧不慢地说道。“如果在三日前。我还不那么确定。但在此刻,我已有八分把握可以击溃张忠志。我现在唯一不确定的,只有一事!”
“什么事?”杨武旭英眉一挑,急声问道。
“杨将军已失去了止水之心。”没有立即回答杨武旭,第五琦反而提醒他,“接下来与张忠志之战,杨将军如果不能暂且按捺住焦急心绪,很可能会功败垂成。”
杨武旭神情一滞,微怔片刻后,点了点头。
与张忠志的恩恩怨怨。在未来的几日内即将做出了结;八年多来,一直铭记心头的家族血恨终于能够得报……
一切地一切,让杨武旭日渐沉稳的性情突然变得失衡起来。
“我唯一担心的是,破敌之后,能否顺利擒斩张忠志……”见杨武旭逐渐地平复着心绪,第五琦笑着说道,“不过,以张宝忠将军的精明,应该不会让张忠志逃脱。除非,他能身化无形,或是背上双翼!”
杨武旭也笑了起来。
张忠志又不是鬼神,自然是不可能身化无形,背上双翼……
“先生,卫常宁可靠么?”逐渐地收敛笑容后,杨武旭又向第五琦提了个问题,“咱们没有任何东西能够要挟到他!”
“对卫常宁这种人,要挟只会坏事。相形之下,大义名分更加有效。”第五琦微笑摇头,“他是个心怀社稷黎民之人,分得清形势。”
“他如果帮了杨将军,或许一战就能了结恒州之争,短时间内就能恢复恒州安宁;反之,他要是帮了张忠志,只会把恒州拖入长期混战的泥潭,到那时,他就成了祸害恒州子民的罪魁之一。”
“虽然与他只有一面之缘,但我敢断定——卫常宁一定会站在我们这边!”最后,第五琦十分肯定地说道。
杨武旭点点头,不再多说什么,随即掀帘出帐,仰望一碧如洗的苍穹。
突然,他双膝跪地,双臂高举向天:“父亲,我就要为屈死的杨家冤魂报仇血恨,你在天上一定要替我盯好张老狗,我要生擒了他。他杀了我家两百一十三口,我就要割下两百一十三刀……”
两个时辰后,一骑快马驰入军中。
片刻之后,一万三千余契丹骑兵在杨武旭的引领下,带起漫天烟尘,朝鲁口城方向呼啸而去。
晴空万里,随风急走的朵朵浮云,点缀在湛蓝色的天空上。
将及正午的太阳,肆意地炫耀着自己的光芒,烘烤着干燥的大地。
鲁口城四门紧闭,城头上,除却几面在风中无助飘摇的旗帜外,甚至连守城士卒都难见到几个。
东城外的平原上,一万两千余重骑兵列成六个方阵,如山如林,一路绵延三、四里下去。
黄绿相兼的土地衬托着他们绛红色的战袍,显得分外扎眼。
距离城墙两百五十步左右,一面大纛在猎猎狂风中劲舞,不时发出哗哗啦啦……的声响。
旗下,张忠志策马而立,眺望着前方的城池。
在他的身旁,十数名手持轻皮盾的亲卫骑兵寸步不离地护卫着。
两百五十步,其实已是一般弓箭的最大射程,在这样的距离下,箭矢已基本不具备杀伤力,但这些亲卫却丝毫不敢懈怠。
上万双眼睛的盯注下,一名身材颀长的青衣文士出现在了鲁口城城楼上。
面上闪过一丝复杂的表情后,张忠志不顾亲卫的劝谏,策马前驰而去,直到距离一百五十步时才停了下来。
抬起头,与那青衣文士对视了片刻后,张忠志扬声招呼道:“数月未见,卫将军向来可好?”
青衣文士,正是深州刺史卫常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