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杨武旭他们秘密潜回恒州,本来就是一件极为冒险的事情。
但如果这次冒险成功了,将极大地改变唐廷与史朝义之间的力量对比。
张忠志治下用下五州——恒州、定州、易州、赵州和深州。处于大唐的河东道、薛嵩和李怀仙之间。其境内又有各种各样的民族,还拥有各种各样的好马。
据有恒州,就意味可以组建起一支属于唐军的庞大骑兵,这对日后的继续北伐是极有帮助的。
北伐越深入,水军所能提供的帮助就越小,而骑兵所能起到的作用就越大。
一旦攻入河北,唐军所要面对的,不仅是叛军,甚至还会有契丹、回纥、奚族等这些游牧民族,如果没有一支强大的骑兵,战事肯定会进行得非常艰苦。
就算是平叛之后,面对大唐在北方的“盟友”回纥,也需要一支强大的骑兵。
见杨错神情有些肃然,李泌笑着打趣道:“大帅,不知道陛下的大臣与独孤问俗谈得怎么样?”
“最好是能让史朝义退到河北去。”杨错带着些玩笑的意思回道。
“哈哈……”李泌抚掌大笑了起来。
说起议和,是让很多朝臣无法理解的事情,哪有同反贼议和的。现实是,如果不选择议和就继续打下去,谁也拖不起。
唐廷虽然占据优势,但是面对的边疆压力很大。吐蕃自玛祥仲巴杰被杀,虽然消停了一段时间,但那只是吐蕃赞普在清除玛祥仲巴杰的内部影响。比如崇佛、贬苯教,将达扎路恭贬出逻些城等,都是从事这方面的工作。
南诏是看吐蕃的眼色行事,一旦他们恢复过来,大唐的西部就从此多事了。
还有回纥,虽然没有直接掺和进来,但是一直对大唐虎视眈眈。几次向代宗提出派兵助唐平叛,实际上就是来劫掠一把。
所以,只能谈和,双方都缓一口气。
长安城,尚书省衙署。
“莫要拿大事开玩笑!”史朝义的议和使者独孤问俗长身而起,勃然作色道,“割让莱州、登州,已足显我方议和的诚意。贵方居然还想要齐州、淄州、整个青州?如果在把这三州也割出去,岂不是等于把整个河南道东部拱手相让?宋州是我兖州的门户,许州毗邻洛阳……”
独孤问俗面呈现出异样的潮红,愤愤说道:“贵方提如此虚妄的要求,分明是没有半点议和的诚意。贵方素以信义立身。既然答应议和,为何又以如此要求肆意为难推诿?若传了出去,岂不是令天下人耻笑?”
礼部侍郎杨绾既不生气,也不着急反驳,只是摆了摆手:“足下不必恼怒。且请坐下慢慢商谈!”
独孤问俗面色阴晴几变,喟然叹了口气,无奈地坐了下来,摊手说道:“我方最多只能让出莱州、登州,至于贵方所要求的六个州,请恕我无法应允。”
“足下或许还不知道……”杨绾收敛笑容,从袖中拿出一封绢书递向独孤问俗,正色说道,“史朝义所谓要割让的莱州、登州。早在四日前已被我家李忠臣将军攻取,如今已是我方之地,这便是昨日下午所收到地捷报。”
“足下如若还有不信,尽可派人返回兖州查证。以我方之地作为条件来议和,足下难道不觉得太过可笑么?”
“这不可能!”独孤问俗接过绢书,粗粗地浏览了一遍后,大声反驳。
“我先前已言明,足下如果不信,尽可查证!”杨绾淡定地说道,“此外,我方议和的条件其实并不苛刻,在先前所提的六州之中,你方割出四州即可。至于是哪四州,可由你方自行决定!”
杨绾的声音礼敬而柔和,但话里的意思却是无可置疑。
独孤问俗思索了许久,还是没有给出什么答复,最后渴切地说道:“杨侍郎,能否让我与大唐皇帝当面商谈此事?”
“陛下业已前往兰州探望齐王的防御工事,随后还要前往大散关巡视关隘,暂时不会再回长安,还请足下海涵!”杨绾略显诧异地说道,“莫非对我有所不满,或是以为我无法决断议和之事?陛下离开长安之前,已将议和一事全权委托于我了!”
独孤问俗一阵无奈,解释了几句后,拱手向杨绾告别离去。
不过,他的步履却显得有些迟滞。
莱州、登州的丢失,独孤问俗并没有表面看来那么震惊,其实他早知道这两州根本就等于不设防。
原本他想以这两州蒙住杨绾,借机达成议和,却没有想到对手比他预料的要精明。
独孤问俗离去之后,从侧门里传出一阵爽朗地笑声。
代宗和刘晏一前一后,施施然跨入衙署。
“这厮当真以为朕愚昧可欺啊!”代宗冷笑道。
代宗身为大唐正统,自然不可能现身与叛贼和谈。
刚才,他一直在隔壁听着。
“独孤问俗向来巧舌善辩,这次碰到杨公,也算是遇上对手了!”刘晏与独孤问俗很早就认识,对其颇为熟悉。
“刘工谬赞了!”杨绾笑着摆了摆手,“其实还是靠郡王和驸马在前方接连大捷,才让我说话底气十足啊。遥想过去,那些叛贼以前何等颐指气使!”
杨绾故意流露出一副大仇得雪的意味,让代宗、刘晏忍不住大笑起来。
“刘卿,你以为逆贼史朝义会退让到哪一步?”逐渐地收敛笑声后,代宗正色对刘晏问道。
“四个州应该不成问题。想要再多,恐怕不太实际了,关键在于是哪四州。”刘晏沉吟着说道,“如果史朝义肯让出宋州,仅一个宋州,臣以为就抵得上三个州。只怕史朝义不肯舍弃。不过,若是恒州那里能变天,倒也不一定了!”
“嗯。”代宗点了点头,“议和只是权宜之计,等朕平定了山南西道之乱,一定要完成先皇未竟之业!”
说这话时,代宗神情变得十分严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