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李春的传书之时,徐璜玉已经在北撤,而且撤得相当无奈,相当狼狈。
背后是紧追不舍的李光弼大军,侧翼是骚扰不停地唐军步卒,前方的沂州甚至还有侯仲庄在兴风作浪。
甚至于,连徐璜玉自己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撤……
徐璜玉掀的最后猛攻,几乎是从一开始就已注定了失败命运。
军心不稳,士气不振,频繁骚扰下军卒的身心疲乏,两面受敌地被动形势,恶劣的天候……天时、地利、人和,叛军连一样都不具备。
被对手的连环诡计激得失去平常心的情况下,徐璜玉的士兵也就在情理之中。
以逸待劳地李光弼军,在抵抗三天后,利用叛军进攻无果撤军回营的时机,突然发动猛烈地反攻。
久战体疲的叛军士卒匆忙回身迎战,连半个时辰都没坚持得下来。
随后,李光弼亲率大军,以叛军败兵为“先导”,一举冲破了徐璜玉的大营。
也亏得徐璜玉威望卓著,治军得法,才得以在最危急的时刻勉强收拢起军势,而后向北撤退,否则叛军很有可能会出现一溃如潮的局面。
但饶是如此,遭遇后追侧扰的叛军,所面临的境况还是迅速地恶化着。
而其中最要命的,还是粮草的断绝。
“宰马!”听了司粮官“行将断炊”的禀报后,徐璜玉一咬牙。决然说道。
“这……”一旁的平洌面色微变,“徐将军,我军剩余战马本就不多,皆为各部将领所乘骑。宰杀战马之后,各部将领如何厮杀征战?”
“不杀战马,还能如何?总不成叫将士们空着肚子。”徐璜玉神态疲惫,独眼中泛着血丝。
“照将军说的,去吧。”沉吟了片刻后。平洌无奈地对司粮官摆了摆手。
司粮官离去之后,徐璜玉掂了掂李春的传书,沉声说道,“现在只能指望李将军。李将军也正在北撤,只要能会合上他,就不必担心李光弼那厮了!”
平洌没有说什么,抬头看了看仍然细雨蒙蒙地天空。无声地叹了口气。
“李春弃攻彭城,正在全军北上?”张傪看着手中刚刚得到的李忠臣的急书,轻叹说道,“看来叛军是彻底死心了!”
“嗯。”李光弼先是微微点头,随即颇有疑惑地说道,“从李节度的传书中来看,李春北撤之时,我军尚未击溃徐璜玉。他为何会自行撤退?”
张傪蹙眉思索了片刻,突然笑了起来:“郡王,恐怕是驸马那里有了大的进展!”
“驸马那里?”李光弼微愕说道。“你的意思是——驸马在汝州已经击败了史朝义和张忠志?”
“很有可能!”张傪笑着点头道,“据上次从汝州传过来的情况看,驸马很可能是准备利用这场雨季,来束缚住张忠志麾下骑兵的手脚。只要能够解决张忠志的威胁,单以叛军恐怕是敌不过驸马。”
“所以,汝州之战地关键,就在于史朝义能不能在雨季到来之前,不惜代价地击败驸马。如果抓不住这个机会,等待他二人的,就只有失败二字。”
“从雨季开始到现在,已经是第七天,汝州那里是胜是负,也该有结果了。史朝义若胜,李春断不会从彭城撤退;现在他既然自行撤了,很可能就是史朝义已经战败,准备收拢防线!”
“驸马如果取胜,则汝州唾手可得,如此我两路大军岂不是可以连成一线!”李光弼的双眼瞬间圆睁,眸中神光熠熠。
张傪微笑颔首:“估计驸马那里的消息也快到了!”
长安城。
两路平叛大军同时面临困境,令朝廷上下忧心忡忡。
更让人焦急的是,由于雨季的关系,已经有多日未能得到两路大军的消息。
这不免令人萌生出一种相当不妙的想法——两路大军是不是都已战败溃奔,以至于无瑕传递消息。
甚至,某些大臣向代宗提议——朝廷做好退往凤翔府的准备,以防万一。
一片忧虑阴云的笼罩下,代宗却是从容不迫,仿佛丝毫不为前线的战事担忧。
他的注意力,已经集中在了江南和山南东道。
山南东道,年轻的浑瑊正在抵挡十数万洞蛮族人马;江南,数十万南迁百姓如何安置居所,投入农耕。
代宗的镇静自若,逐渐地稳定了其他朝臣官员的心。
就在这时,来自汝州的急报终于传到了长安。
朝堂上,数十位重臣秉住呼吸,聚精会神地聆听着元载诵读战报。
“破史朝义、张忠志贼军于龙兴,毙敌两万七千余,俘敌一万四千余,斩擒敌将高秀岩、王武俊等人……”
还没等元载将战报内容读完,朝堂上下已是欢声如雷。
一众朝臣压抑多日的郁闷情绪,顷刻间爆发了出来。
代宗仍然是宠辱不惊的模样,但眼眸中掩饰不住地流露喜悦之色。
目光所向,元载也垂下了手中战报,微笑着冲皇帝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