叛军将士的死伤变得越来越严重,防守的阵型开始散乱、崩溃。
庞大的“龟壳”被敲得支离破碎。
整支叛军,已如同一匹背负了极重负担的骡马,处于全盘崩溃的边缘,只差那最后一根稻草。
韦皋策马在杨错身后走来走去,轻微地叹气声几乎没有停息过。虽然没有看到他的表情,但可以想象出那副抓耳挠腮的急切模样。
到目前为止,杨错本人还没有加入战场。
陪伴着他的,是韦皋所统领的两千无当飞军。
这是预备队,也是杨错准备用来压垮叛军的最后一根稻草。
收回远眺的目光,杨错转头对韦皋说道:“城武,不要急,有你上去的机会!”
韦皋立刻停止了来回走动,策马上前几步,靠到杨错的跟前,搓着双手,嘿笑着说道:“大帅,让我上吧,再等下去,连喝汤的机会都没了!”
“你的身体不要紧了?”杨错笑着反问道。
昨日与史朝靖的一战,韦皋小受了点内伤。
“不要紧了!”韦皋眼中一亮,拍了拍自己的胸脯,以示强壮,“大帅,能让末将上了么?”
正待点头应允,突然间,一个异样的细微声音传入杨错的耳中。
“大帅,怎么了?”韦皋见我没了回音,诧异地问道。
“有骑兵从南面赶过来……”我眉头微蹙,沉声回道。
“骑兵?”韦皋愕然说道,“我军的骑兵已经全在这里了,难道是叛军骑兵?”
韦皋说的并不完全正确,其实还有述律休哥的数百骑正在负责收拢契丹骑兵。
但是,正朝这边赶来的骑军不下千骑,基本已排除了是述律休哥的可能性。
不多时,一骑斥候的赶到,证实了杨错的猜测。正朝这边赶来的,是薛忠义的那一部骑军。
昨日傍晚时分,薛忠义已被郝玭逐出了新安县城,加上他麾下的契丹骑兵出现哗变,杨错原本以为他再掀不起什么风浪来。
他这时候能赶来,实在有些出乎了意料。
“城武,跟我攻上去,一举击溃周子俊!”不再犹豫,杨错当机立断地对韦皋下令道。
“是!”韦皋兴奋地高举手中大刀,狂呼一声,“吹号,跟上大帅,杀!”
叱拨赤如一道红色的旋风,异常强劲地扫入战场。
“有我无敌!”手起一刺,将一名叛军的军司马的咽喉贯穿后,杨错将串着尸体的凤凰枪高高挑起,厉声怒吼道。
炸雷般的吼声,回荡在战场上空,憾动人心。
“有我无敌!”片刻后,神情激动的将士高昂头颅,用尽全身的力气,放声狂吼起来。
一声声的狂吼中,战力似乎成倍地膨胀。
面对突然增加的压力,叛军的抵抗意志终于开始瓦解,少部士兵失魂落魄地弃战而退。
随后,引起了连锁的反应,溃逃的人群迅速扩大。
“谁敢擅退,立斩不赦!”奋力一刀,拼命劈退田神功后,周子俊声色俱厉地怒喝,“来人,吹号,收拢军势!”
高秀岩等优秀的将领也在做着同样的事情,但败势已经无可逆转。
望着前方规模庞大的混战战场,薛忠义心中一阵骇然,而己方兵马呈现的败势更令人震愕。
“杀!”断喝一声,长枪凌空虚刺,薛忠义引领本部骑军疾速冲入战场,意图能挽回战局。
“呜……”杀意盎然的狼嚎声中,一队契丹骑兵自西南方向疾速奔驰而来。
一滴雨珠从空中落下,随后是第二、第三……直至演变成倾盆大雨。
“啪嗒……啪嗒……”
战场瞬间被大雨和朦胧的水雾所吞噬。
叛军的撤退号角全面响起,剩余的军卒开始不顾一切地向北面狂奔起来。
抹了一把脸上雨水血水的混合物,杨错厉声对号角兵喝令道:“传令,骑军自左右两翼抄击,步卒尾随追赶。一定要击灭敌军!”
雨越来越大,仿佛一盆盆水从天上倒下来似的,密集的雨线让人的视野变的模糊。
天空中隐隐地响起声声闷雷,老天似乎看不过人间的惨烈杀戮,发出了警告的低吼。
原先干燥的地面,早已成一片泥泞,数万人的狂奔践踏,更带起飞泥无数。
“啪嗒!”
“啪嗒!”
“啪嗒!”
你逃我追的人群中,不时有人脚底生滑,身体失去平衡后,横七竖八地撂倒在地,嘴里、眼里、鼻里溅满了泥水,刀枪剑戟、头盔箭囊被扔得到处都是。
不时还会有战马失蹄,巨大的马躯如山倾一般轰然栽倒。
自天降大雨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唐军对叛军的追击成为一场全然的“混乱”之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