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盏茶的工夫后,梁训一行人赶到东城门处,了解了事情的经过后,尽皆骇然。
按照郭肃的话,张位已绝无生还的可能。死忠张位的严震又成功逃脱,可以想见即将到来的报复之战。
而张位。不是不可以死,但这此刻死实在很不是时候!
“张公,即刻命人通传各州郡,严震弑杀节度使大人,意图自立背反。”梁训眼珠一转,急声对张献武说道,“再传令于祝峻,命其出兵讨伐‘叛贼’严震。”
张献武微愕之后,逐渐会过意来。
梁训竟是想将张位之死嫁祸给严震。
“传令,传令……“张献武忙不迭地喊道。
“山南西道竟再无宁日矣……”一旁,郭肃神色黯然地轻叹道。
不待到天亮,无数快马已从梁州出发,奔赴各地将“严震弑杀张位”的消息通传于山南西道各郡县。
同时,张献武以代节度使身份,勒令各地一旦发现严震踪迹,即行格杀。
此外,严令各郡县不得给予严震叛军任何支持。
为分化严震麾下将士,张献武还下令凡弃严震而投明者,不追究任何罪责;凡继续附逆者。诛杀三族;若谁能擒杀严震,为官者晋三级,为兵者直升校尉,赏千金。
张献武同时急令屯兵渝州的祝峻出兵讨伐严震。
然而,他忙里出错,忘记向朝廷奏明此事,等于是给了对手口实。
四日后,严震、祝峻于渝州为张位隆重入殓,随即通告山南西道各郡县,直斥张献武、梁训等人谋害张位,欲以山南西道献媚叛贼史朝义。并宣称将于三日后起兵讨伐张献武一众叛贼,通令各郡县官民响应。
一时间,山南西道各地风声鹤唳,战云密布。
得到张位横死的消息时,杨错正率军与周子俊等叛军大将接战。
察觉到唐军没有撤退的迹象后,周子俊一改先前的避战作风,开始南下向唐军发起猛攻。甚至,连新安的叛军也开始不安分起来。
作为应对,杨错将风骑军一分为三:一部负责骚扰周子俊的补给线,一部游击牵制周子俊,另一部负责盯死新安叛军。
又以两部飞军和山字营在新安周遭配合那两条阻敌壕沟,设计了许多陷阱,先困住新安的守军。
随后又以主力大军,配合风骑军的游击,狠狠与周子俊干了三仗。
以五千换取了周子俊近万伤亡,终于将这家伙地气势打了回去。
或许仍然对迫使唐军撤军存有信心,史朝义和周子俊的死战到底的决心暂时还不那么浓厚。
“张位居然死了?”看着手中的绢书,杨错一阵轻微发怔。
在山南西道变乱未起之时,杨错很希望张位死,以此来引发山南西道的内战。
但事情的发展让他失望了,张位没有死,只是成了傀儡。
老天却又开了一个玩笑,满以为山南西道兵马的东侵或北侵在所难免时,张位竟又突然死了。
而且据说杀他的人,还是严震。
当时还是利州刺史的严震,杨错是有过接触的,怎么也不会相信严震做得出这种事情。尽管张位有点“卸磨杀驴”的感觉,把辅助他夺取大位的张献恭派往朝廷,严震等一批大将贬到更远的位置。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黄琦被重用。
但严震也不至于做出这种事情。
“休管他真相如何,至少可以知道一件事,山南西道已不需虑矣。”李泌抚案大笑,随即长叹说道,“这一次,史朝义恐怕要失望了!”
长安城,麟德殿里。
代宗升座,与麾下群臣商议此事。
“经多番查探,张位的死讯已经确认无疑了。”元载将最新收到的一封传书递给裴遵庆,“眼下山南西道的大半郡县恐怕都已知道了这一消息!”
“关于行凶之人,山南西道内部的传言更利于谁?”刘晏沉吟着问道。
“目前是张献武一方占着上风。”元载回道,“张献武掌控着梁州,能在第一时间将张位的死讯传布出去,当然也更容易泼污水。虽然也有传言称是张献武弑杀了张位,但消息传得似乎还不太广。”
“张献武手下有能人啊。”裴遵庆又将绢书转递给刘晏,捋髯轻叹道,“且不说张位究竟是被谁所杀,但张献武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将‘严震弑主’的消息传得人尽皆知,确实很不一般!”
待刘晏将绢书的内容看完,一直保持沉默的代宗才开口问道:“元卿,裴卿、刘卿,这事你们怎么看?”
“张献武污水虽然泼得快,然而准头却差了些。”刘晏上前,将手中绢书递给宦官放还到代宗身前的桌案上,轻笑说道。
“刘卿以为张位不是被严震所弑?”代宗略一思索后问道。
“正是!”刘晏相当肯定地说道,“听闻严震出身于务农世家,其家族凭借财力在乡闾间闻名。至德、乾元年间,严震多次拿出家财来资助边军,因此获授利州刺史一职。”
“这些年来,严震对张位一直忠心耿耿,从无贰心。虽有时他也会触怒张位,但往往都是直言谏劝过失而致。这样的人,我不认为他会做出什么弑主自立的事情。而张献武则不同,为篡取山南西道大权,他敢于囚禁张位,再进一步的事情也未必做不出来……”
“刘卿说得不错!”元载点了点头,“其实,张献武所传出言论是经不起仔细推敲。严震虽然手握重兵,但他出身寒族,在极重家族门第的山南西道几乎不可能得到士族门阀的支持。他若要自立。尤其是在弑杀张位后的自立,根本是自寻死路。他严震也不是个愚笨之人。”
“目前的情况看来,山南西道内部恐怕是难免一战。”裴遵庆接口说道,“不过这样也好,至少我们所受的威胁少了一路。”
“哎!都是大唐的臣下,居然互相攻伐。”代宗叹了一口气,沉吟片刻后,问了个实际问题,“朕是否需要对严震施以援手?张献武并没有向朝廷奏请授他节度使之位,这是个好的切入点。”
“陛下,短时间内我方还是作壁上观为妙。”元载摇头劝阻道。
“为何?”代宗似明非明地询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