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鲁炅扼守要道,使叛军一直没机会扩大战果。
庞充知道在场很多人精于政务,却不通晓军务,耐心地解释道:“南阳的城防是防外不防内,用来抗击外敌攻击,绝对可称固若金汤,但如若背后遭遇攻击,防卫能力就要大打折扣,更何况这次是叛军在城中作乱。变起突然,邓州刺史能率部分人马撤出城池,已经做得相当不错了。”
“南阳扼邓州门户,一旦此城告破,叛军即可长驱而入邓州腹地!”李昭不无忧虑地说道。
“最要命的还不是这个……”来瑱麾下另一员大将薛南阳接口说道,“只要穰县不失,邓州即可暂保无虞。有史翙将军镇守穰县,仅是防守应当还不成问题。更为令人担忧的是,叛军很可能自南阳转道新城,渡汉水直接南下攻击襄阳腹地。”
在场的不少文武只想到南阳失守后,史翙将会遇到的危险,还没想及襄阳其实是更加危险的。
“这如何是好?”有人慌乱地提议道,“速请李刺史将叛军赶出邓州!”
“李刺史需要迎击李元遇。”薛南阳面色肃然地摇头说道,“叶县、鲁山集结了六万多叛军,李刺史离开后,一旦被李元遇抓住机会,情况更加危险。”
直到此刻,一众山南东道官员才愕然发现,其实跟史朝义腹地的情况一样,山南东道腹地也是一片空虚。
李岘迎击李元遇,动用了四万大军,原本邓州和南阳两城的驻军共有一万五千人。
庞大的山南东道大军,眼下除了襄阳城中还有近万人外,居然已经抽不出像样的兵马来。
一旦被上规模地叛军攻入襄阳腹地。那绝对将是一场噩梦。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间竟然都说不出话来。
“叛军攻入邓州,由山南东道向京畿道输送粮草辎重的补给线就被切断。”来瑱看了看西面方向,沉声说道,“如今天下局势已经明朗,但大军所需粮草辎重。多半靠山南东道作为中转站的补给。一旦粮草告急。将军那里的情况堪忧!”
京畿道一带本来就不属于产粮高峰地区,又被当年安禄山叛军打劫,导致整个地区的经济破坏严重,前有第五琦,后有刘晏,再有元载都被委以重任,在整个江南征收赋税,为大唐平叛供血。
一直以来,都是由山南东道源源不断地将粮草输送入京畿道,保证大军征战之用。
但如今,这条关键的补给线即将不保。
听完来瑱的话,厅内一阵沉默。
原本平稳的战局,竟然只因梁家兄弟地叛乱,陷入了极度的困境之中。
“向淮西求援么?”许久之后,庞充谨慎地提议道。
“淮西节度使那里情况也吃紧,淮西还出了乱子,而且远水解不了近渴。”来瑱缓缓摇头说道。
“节度有什么对策么?”薛南阳看向主事的来瑱。
来瑱素以智计出名,也是一代名将。
来瑱和庞充对视了一眼,面上流露出犹豫的表情。
小半晌后,来瑱叹气说道:“眼下可行的办法,恐怕只有一个了。”
“什么办法?”数名文武禁不住同时开口问道。
“立刻向朝廷请旨,率军前来助战。”来瑱无奈地说道。
“这……这可行么?”李昭乍喜还疑地问道。
来瑱命人将地图拿来,指着标注长安的那一点,随即在京畿道和邓州直接划了一条直线,“若朝廷大军出动不需绕道太多,可以直接取上洛、商洛,过武关,就可以直达邓州。以行程来算,四天就能赶到。”
“朝廷有兵马可以调动吗?”薛南阳疑惑地说道。
“这就要看朝廷的魄力,是否发现了整个大战的关键。如果朝廷反应过来,咱们就可以成功反击。就算是不成功,咱们也可以效法当年鲁节度使扼守要道,不使叛军有机可乘。”庞充仔细分析道。
“现在的问题是,朝廷会派谁来呢?”
“也许是卫伯玉吧?再不济是周智光,最好不要是鱼朝恩,或者程元振。”
一众文武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随即都点头表示赞同。
“好,既然如此,我即刻命人传书!”庞充转头对来瑱说道,“属下先行告退,其余事请您交代一下!”
来瑱点了点头。
庞充向众人微一拱手,便举步匆匆离去。
“此刻已关乎我山南东道存亡,愿诸公精诚团结,共度难关。仅梁氏兄弟叛乱,就将我山南百万士民陷于危乱之中,此等贼子,纵夷灭九族也难辞其罪。我不希望再有任何人等,为一己私利,陷我山南东道于水火。此刻若悬崖勒马,尚不为迟,如若执迷不悟,便休怪越不顾往日情面了。”
来瑱眼带锐利之色,巡望厅中众人,意有所指地告戒道。
文武官员列中,有一、两人难掩惊慌之色。
告诫完毕后,来瑱继续说道:“方此危急之际,最需民心安定,民心不安则军心难定。劳诸公……”
庞充分别向朝廷、邓州和淮西发出了传书,再回到议事厅时,厅内群臣已散,只余下来瑱一人正在处理政务。
“司马,文书传出了?”见庞充进来,来瑱抬头搁笔说道。
“恩……”庞充轻应了一声,随即问道,“来节度,那两位告诫过了么?”
来瑱点了点头,有些怒其不争地说道:“都是山南东道的老臣子,家族也在山南东道立足了近百年,居然就一点不顾乡土。史朝义那里能给多大的好处,让他们甘之如饴地为一己私利置百万山南士民于战火之中。”
“这两位跟叛军的那位关系似乎不错,看来很可能是受了他的蛊惑!”庞充叹了口气说道。
就在北部战火正盛时,襄阳内部也出现了一些不和谐迹象。
有一小部山南东道官员私下与史朝义方面有所联系。
来瑱也正是因为关注此事,加上还要留意近在眼前的鲁山、叶县攻防战,所以对其他方面稍有松懈,这才给了梁家兄弟以可乘之机。
“今日我已经把话挑明,前情可以不咎,谁敢再有任何异动,就休怪我无情。”来瑱面现愤然之色,轻叹了口气说道,“叫你见笑了。往日还是鲁公执掌山南东道时,就总是有这些不争气的人搅扰,否则以山南东道之力,何至于只能扼守山道。如今正是大有作为之时,绝不能再有枉纵了。”
“眼下战事紧张,山南东道的大局要劳来公多费心了!”庞充恳切地说道。
行军司马庞充其实是朝廷派到山南东道的监军,暗地里与来瑱的关系并不完全属于隶属。
“你放心吧,在朝廷没有动静之前,我一定要稳住山南东道的局势!”来瑱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