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以为就此可以解决此事?”杨错没有正面回答,脸上浮现出冷酷的笑容。
有人不希望杨错前往汴州,那人就是李豫。
李豫看见杨错在护送李隆基的过程中,禁军竟然都不敢动弹,甚至听杨错之命而行。说明杨错的威望很高,只有留下来才有益处。
李豫暗中找到右仆射李岘,请他入宫为杨错求情。
李岘入宫见肃宗,问道:“臣听闻西镇郡王被陛下贬为汴州刺史,不知是否有此事。”
“正是。杨错为人乖张乖戾,不予以严惩,难以起到杀鸡儆猴的作用。”肃宗冷声回道。
“臣以为不妥。请陛下允许臣说不妥的原因!”
“说。”
“西镇郡王累次大功,陛下却无故贬职,反而会引起功臣们的疑惧。西镇郡王是陛下的驸马,被刻意疏远,又会令非亲戚的将领们对陛下产生疑惧。如今叛乱还在继续,陛下此时贬良将,是自乱阵脚也。”
“话虽如此,但杨错屡次犯驾,不能姑息。”肃宗还是坚持己见,“尔莫要为之求情。”
肃宗看到的也是杨错在禁军的威望,对此十分的忌惮。自然不肯杨错待在朝内,以免发生什么不测的事情。
李豫的计划,遂告失败。
杨错也不着急,只收拾行装准备赴任。
公主自然要随行,入宫向肃宗道别。
肃宗见到公主,满怀歉意道:“都是为父不好,害得你也要离开长安。其实你可以不用走,就留在长安。”
“谢父亲的恩典。但女儿是杨错的妻子,理应随夫婿赴任汴州。”公主跪拜肃宗,“女儿此去不知何时能回来,望父亲保重龙体。女儿不管在哪里,都会祈祷父亲健康。”
“都是杨错不好,狂悖可恶。”肃宗叹息道。
“儿也曾劝他不去蹚浑水,杨错太重情义,不肯前往。”公主话锋一转,“儿相信杨错对父亲依旧忠诚,将来父亲有什么犯难,相信杨错一定会赶回来相助。”
肃宗有些愕然。
刚开始听到杨错护送太上皇,心里就很生气。
又听到杨错在禁军的威望,不由得生出忌惮。
现在听自己女儿的话,又开始念杨错的好。
“我是真的变了吗?”肃宗在心里问自己。
公主看出肃宗的犹豫,遂告退道:“女儿要走了,不然走晚了就赶不到下一站的驿站。”
“等一等!”肃宗突然开口,“你们先不要走,等为父想清楚再说。”
公主自事发开始,一直没有入宫为杨错求情。就是知道肃宗在气头上,这个时候去求情,无疑是往枪口上撞。
等事情过了一些时间,需要离开的时候,再入宫求情就能事半功倍。
肃宗开始犹豫,并让杨错和公主不要急着离开长安。
张皇后好不容易赶走杨错,见肃宗又犹豫起来,便进言道:“杨错竟然护送太上皇到太极宫,沿途禁军也听杨错的话,这样的人不能留在京城。”
不得不说张皇后是把握住肃宗的心思,刀刀都是指向肃宗的要害。
“话虽如此,杨错到底有保驾之功,如果逐出长安,似乎不妥。”肃宗言下之意是要留杨错在长安。
张皇后一听这个祸害,竟然有可能留在长安,心里就忐忑不安,劝道:“陛下一片真心待人,只怕人家不这么想。杨错固然有保驾之功,陛下以其年幼便委任节度使重任,算是报答了。”
“可是……如果杨错要去赴任汴州,和政就要随往,似乎不妥。”肃宗还是有些犹豫。
“陛下念及子女,但是留杨错在京,若是杨错有不臣之心,该当如何。”张皇后再次劝肃宗下决心。
肃宗沉默了。
但他们都忘了,杨错已不是当年那个轻易可以动的人了。
他之所以表现出服从朝廷的姿态,只是因为他自信皇帝最终会收回成命。
果然,不久之后。
陇右、河西诸将齐齐上表朝廷,提出请陛下让杨错官复原职。
前线面对着吐蕃、回纥,以及山南内乱之事,必须要有人来统帅。
肃宗收到奏疏之后,犹豫了好几天,终于下诏,同意。
杨错入宫面圣。
肃宗强压胸中怒气,沉声道:“你好好干,我是不会亏待你。”
杨错答道:“为大唐社稷,臣愿意肝脑涂地。”
“大事说完,今日留下陪朕共进晚膳再走。”肃宗想杨错表示亲近。
“谢陛下赐宴,然臣需要回家准备,请恕臣不能用膳。”杨错却有心拒绝。
肃宗听了,知道杨错有心拒绝。叹息一声,便准了杨错的话。
话说肃宗的身体每况愈下,这人一旦生病,就会胡思乱想。
看着自己以前亲昵的人一个个远离自己,不免伤感。
正好有宝章公主来拜见肃宗,肃宗问她道:“宝章你说朕是不是太苛刻,才会让亲近的人一个个远离朕。”
“父亲是在说谁?如果是说姐夫的话,父亲的确是有些苛刻。”李宝章直言不讳地说道。
肃宗立刻板着脸道:“有这么对父亲说话的人吗!”
李宝章也不畏惧,“父亲还问自己有没有变。以前父亲不会轻易板着脸,更不会因女儿一句话就很生气。”
肃宗愕然。
“父亲,恕女儿直言。女儿不懂政治那一套,但知道何谓人情。当初姐夫血战保护父亲到灵武,父亲刚即位就弃之不用。此后总是需要的时候就用,不需要的时候就遗弃一旁。是条狗被这样几下都受不了,何况是活生生的人。”
李宝章一番话,令肃宗无可辩驳。
“父亲总怀疑别人的忠心,认为宦官可以重用。试看太上皇对待自己的宦官有多好,最后结果如何?边令诚之流,比比皆是。”
李宝章真是敢言,说得肃宗一愣一愣。
肃宗错愕地问道:“我真的做错了吗?”
李宝章不好回答,只好选择沉默。
肃宗从李宝章的沉默中,读出了一丝承认的味道。命李宝章先退下,他要独自静一静。
这些年过去了,肃宗一直没有机会好好的静下心来来,想一想自己的所作所为。
被李宝章一席话打击,忍不住回想自己的过去。
孤独,是肃宗给自己的第一个定义。
回到过去,肃宗就发现自己自马嵬驿之后,身边竟没有一个亲近之人。
太子李豫和自己有很远的距离,齐王李倓又远在陇右。
张皇后醉心于权力,夫妻情分淡了不少。
“或许这就是孤家寡人的真正含义吧!”肃宗悲哀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