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绛县城内外的战斗已逐渐消歇下来。
接到后阵发出鸣金撤退命令后,尽管很不甘心,梁无忌还是老老实实地领军退出了城池。
另一方面,城中的守军将敌人驱逐出城后。也在马燧的喝令下停止了追击,专心地固守城池。
稍作休息,马燧又命士卒以各种土木沙石之物填堵洞开的城门,以防备敌军乘夜再次袭城。
在四个多时辰的油绛县攻守战中,两军都付出了沉重的伤亡。
剑南军总共折损士卒千余人,其中主要是梁无忌、蒙城率领的近战冲城军。
陇右军地伤亡则达到两千余人,其中有一小半是被飞石流矢所伤,其他则是在与梁无忌军的近身肉搏中造成的。
由于剑南军以抛石机和强悍的箭阵完全压制住了城头守军的抵抗,最后便形成了一个较罕见的情况。
攻城军的伤亡竟然小于守城军的伤亡!
油绛县城东,暂停攻城的剑南军扎了一座简单的军营,开始休整。
剑南军,中军帅帐。
除却哥舒晃、梁无忌、韦熊、蒙城等人之外,帐中还多出一个本来不应该出现在此地人,剑南山地军统领孟起。
“孟将军,把东西拿上来!”哥舒晃按捺住心中地悸恸,沉声对孟起说道。
“是!”孟起同样声音低沉地应了一声,命帐外的两名亲兵进到帐内。
两名亲兵,一人手捧木匣,一人持一杆略显破烂的战旗。
孟起先是取了木匣,亲自捧到哥舒晃地跟前。
哥舒晃伸出接过木匣,缓缓地将匣盖打了开来,
匣内赫然摆放着一颗血液已然凝固的硕大人头。
“董……董将军!”
尽管面上血迹斑斑、乱发横呈,但哥舒晃还是毫不费力地辨认出人头的主人正是董猛。
心中最后的一丝期冀被无情地打破,哥舒晃脸上不自禁地现出无比伤恸的表情,双手忽地脱力,木匣“啪嗒”一声掉落在地。
随即,董猛那至死尚不瞑目的人头从匣内滚了出来。
“董将军?”梁无忌、韦熊、蒙城几人齐声惊呼道,眼中绝无二样地射出震惊的目光。
悍勇冠于剑南的董猛居然……
“大将……您……还好么?”孟起尽管也非常痛心董猛之死,但死者已矣,仗还要继续打下去。
在这万分紧要的时刻,万一哥舒晃这根剑南军地擎天巨柱再出了什么意外,孟起真得不敢想象会出现什么样的结果。
哥舒晃无力地摇了摇手,顿了片刻,似乎非常艰难地说道:“孟将军,那杆战旗你可验过了?”
“验过了!的确是……宋将军的战旗!”孟起沉重地说道。
难道天也要亡我不成?
父亲,难道您不想让我向狗唐复仇吗?
哥舒晃只觉脑中嗡地一声巨响,整个人便似块木头般直直地立在帐中。
悲伤、痛苦、疑惑,种种复杂的表情一齐现在了哥舒晃平素一贯冷静自若的英俊面庞上,气血也不住地在他的胸口翻腾,似乎立时便要爆发出来。
接连收到的噩耗几乎便要将哥舒晃击垮!
“大将……”从未见哥舒晃有过这般失态的表现,不仅孟起,就连梁无忌等人也察觉到了不寻常。
“大将,还请节哀,您乃是我军中之魂。万一有失,后果不堪设想。为今之计,还是尽快想出应对之策!”孟起面容恳切地劝道,“以眼下情况看来,宋将军的偏师必然已没,要不了多久,杨错便要回师油绛县,届时我军形势必危。”
顿了一顿,孟起继续说道:“大将!以末将之见。若您再继续留驻在龙州,恐怕也于事无补……不如乘杨错回师之前,先行撤离龙县,赶往扶州救出少将军。”
“不行!”
性格急噪的梁无忌也顾不得孟起的军职比自己为高,反驳:“如果撤离,这么多天地的苦战,上千兄弟的伤亡不就白费了吗?而且,如今油绛县朝夕可破。”
“偏师已没,即便能攻下油绛县又能如何?”孟起毫不示弱地驳斥道。
“够了!”哥舒晃强打精神摆了摆手。阻止了孟起、梁无忌等人的争论。
“大将……”
“撤!”哥舒晃似极不情愿地做出了这个决定。沉声说道,“就在今晚,乘夜色撤离油绛县,赶往扶州接少将军撤退!”
“孟将军,除我这里之外,你可曾向成都求援?”
“启禀大将,信使已经派出,但一时之内恐怕还到不了成都!”孟头说道。
“恩!”哥舒晃缓缓点头,对孟起吩咐道,“孟将军,你即刻动身回返山地军,准备接应我军撤退。另外,急招凌武与你汇合一处!”
“是。末将告退!”知道现在情况紧急,孟起急忙行礼后离帐而去。
“梁将军、韦将军,你等各归本部整肃军马,收拾粮草器械,准备撤离!”
“是!”
“蒙将军,你带人去扎百十个草人,并换上我军衣甲,稍后我有急用!”
“是!”
不多时,一众将校相继领命离去。帅帐中已是人去帐空。
哥舒晃独自一人静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望着摇曳跳动的火把微微出起神来。
父亲……